男女主角分别是苏檀沈修妄的现代都市小说《八载青楼笼,花魁她逃了全章节》,由网络作家“心水成沁”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八载青楼笼,花魁她逃了》,是作者大大“心水成沁”近日来异常火爆的一部高分佳作,故事里的主要描写对象是苏檀沈修妄。小说精彩内容概述:花魁名头好,银子要价高。她穿越八载,寒冬腊月浸水牢、扎银针,几天水米不沾牙是常事。八年苦练拍卖初夜,今夜所获种种,皆为钱色二字。这是她八年来第一次能逃出青楼的机会。“五千金!”有人拍出了历届花魁初夜的最高价。她被卖给了财大气粗的相爷庶子……...
《八载青楼笼,花魁她逃了全章节》精彩片段
“是。”
苏檀如释重负,放下墨锭后擦净手。
行至榻前,弯腰俯首细细铺开衾褥。
姑娘身量纤弱,入府近一月,也没多长二两肉。
细腰盈盈,俯身铺被时臀线隐于罗裙之下,两相对比,纤浓有度。
沈修妄别过眼去,忽又想到那夜酒后情动,在楼中花房和姑娘坦诚相见之景。
目光不由沉下两分,嗓音也低了。
“往后你就睡那张榻,白日黑夜的叫口茶都没人应声。”
闻言,苏檀回身看向他。
主屋有两张榻,一张是沈修妄平常睡的,另一张便是临窗的软榻。
姜嬷嬷不是说,二公子久经沙场,行事雷厉,最是厌烦婢女守夜屋中,便是小厮展茗也从没待过。
现下为一口茶的事,倒叫她同睡一屋了?
苏檀抿抿唇,心头滑过一丝诧异,好似哪里不对。
沈修妄仍坐在太师椅里,随意合上书,往后轻靠了下。
端的是漫不经心:“愣着作甚?你莫不是舍不得每夜摸黑去摘菜的活儿?”
闻言,苏檀恍然大悟。
他是变相为她解困,至少在屋里伺候不用星夜奔忙了。
倒是她多想。
姑娘含笑一拜:“是,念棠遵命,多谢公子体恤。”
体恤。
沈修妄下意识摸了摸鼻尖,悠然起身,声调无波:“嗯,歇了吧。”
春困恹恹,屋外水汽更盛,濛濛细雨织成一张网。
松鹤苑上下清净。
婢女三五围坐在廊下打络子,小厮们倚着墙角儿打盹,灶间厨娘婆子们偷咂两口老酒,压着声儿聊闲。
主屋正室。
姑娘匀长眠细的呼吸声微不可闻,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侧身睡于软榻之上。
她太困了,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主榻之上,嘴上说着要午休的沈二公子却半分睡意也没有。
他斜倚着靠枕,目光投向不远处的软榻。
姑娘一呼一吸间,绵密睫毛随之轻颤。
像一对展翅欲飞的墨蝶,说不定一眨眼就真的飞走了。
沈修妄唇角微微上扬,待完全勾起时,才后知后觉。
他迅速伸出手指,将不听话的唇角摁下去。
躺平后,冷着脸闭目养神。
沈修妄啊沈修妄,你是没见过女子么。
什么毛病。
纨绔至极。
人间四月芳菲尽,京中盛春已晚,早暑将至。
永昌坊富贵繁华,靖宁侯府十里绣户温香梦中。
天欲破晓,青灰云中劈开一道白光,朝日即将喷薄而出。
府内西北角,一道纤丽人影正俯身药圃,手指灵巧采摘药花。
苏檀往竹篓里放进最后一把,这才直起身子,手握成虚虚的拳头,往后腰砸了两下。
姑娘唇边噙着笑:“总算赶在日出前摘完忍冬。”
作为五小姐的“编外”学徒,苏檀尽职尽责。
目光随意扫过其他草木,有雨后新冒出来的杂草她也顺便除了。
先前被她错认成杂草的那几株药已然长大不少。
绿油油的,茎直立,有不少伸展的糙毛。
叶片长椭圆形,边缘是不规则状的波浪锯齿。
医药图鉴上确实找不到它的备注。
既然是沈修妄交给五小姐种植的,那肯定不是寻常物。
苏檀又蹲下身子细细观察。
墙内隐约传来打更声。
姑娘仰头看一眼天色,暗道不好,连忙起身拔腿往回赶。
待回到松鹤苑中,卯初一刻将近。
苏檀洗干净手,擦去沾上衣裙的晨露,换了双干净鞋,这才有条不紊去往姜嬷嬷的小院。
“嬷嬷早。”
苏檀准时抵达,恭敬有礼问好。
亥时三刻,长街之上阒静无人。
唯一匹青鬃汗血马闯入春夜,扬蹄踏月。
苏檀坐于马上,半倚在男子怀中。
纤薄后背时不时剐蹭到他的玄甲,鞭伤愈发难忍。
连日来提心吊胆,风寒加上癸水,再遭此一劫,身子骨已经强撑到极限。
终于离开噩梦般的囚笼,心里到底升起些许快意。
可一想到接下来要跟随沈修妄,定要进入靖宁侯府,又不免担忧。
那梧桐深院,富贵金山,怕是更加难以立足。
思虑多了,头更痛。
脑中混沌不堪。
她紧咬下唇,不至于让自己昏死过去。
然,眼皮子却是越来越沉。
沈修妄在她身后驭马持缰,半拥着怀里的姑娘。
永夜漫漫,晚风醉人。
姑娘的如墨长发吹散几缕,阵阵幽香裹着血腥味直往他鼻尖扑。
他忍不住皱眉。
伤的不轻,还挺能忍。
心里又不免恼怒几分,府里下人好大的胆子,仗着祖母和母亲的令,竟敢扣下他的贴身小厮。
怀里的姑娘身形晃了晃,再坚持不住的软下腰。
绵绵一团,小脸煞白。
沈修妄一手将人摁进怀里,双腿重夹马腹,疾驰回府。
松鹤苑彻夜烛火通明。
翌日。
晨光熹微,暖日东升。
青衣婢子掀开蕉叶帘,从房内走出位绿裙婢女,双手端着铜盆,随着往外走动的步伐,盆内淡血色的水漾开波纹。
掀帘的青衣婢子朝她努努嘴:“人醒了么?”
向竹捧着铜盆,抬手将污水泼去屋后的阴沟,回身道:“没呢,后半夜身子滚烫起来,伤口还有些渗血,香松正给她敷帕子。”
青衣婢子压低声音,嘟囔:“咱们都是老夫人拨来的一等丫鬟,专门服侍公子的。”
“现下竟要伺候从青楼出来的姑娘,真真是。”
“公子不会要将她收进房中吧……”
向竹目光扫过四周,伸手来堵她的嘴,“又萝,你这嘴上没把门儿的性子可得好好改。”
“公子既然将人带回来,又交代我们好生伺候,听命行事就好。”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又萝的眉心,“敢背后妄议公子的事,幸好姜嬷嬷近些日子告假不在,否则定重罚你。”
又萝悻悻地闭嘴,捉住向竹的腕子求饶:“好姐姐,我不敢再胡说了,可千万别叫姜嬷嬷知道。”
姜嬷嬷是松鹤苑的管事嬷嬷,为人一丝不苟,冷面严明。
更要紧的是,她曾是太后身边儿的老人。
幼时公子常入宫,便是由她伺候。
算是教养嬷嬷也不为过。
后来姜嬷嬷年岁已至特赦出宫,就被太后专门指派来继续伺候公子的日常起居。
府里不论大小奴仆,哪怕是老夫人和夫人身边的得力婆子,都得对她礼敬三分。
故而,松鹤苑中的婢女小厮们格外怕她。
向竹被又萝摇得直晃,噗嗤笑出声来:“那便只纵你这一次。”
雨槐提着食盒从西边月洞门进来,远远便瞧见两人插科打诨。
故意啐道:“好啊,遣我去药寮熬汤药,你们倒在这里躲清闲。”
“还不趁热喂了去,人若迟迟不醒,公子又得发好一顿脾气。”
又萝朝她讪笑,接过食盒掀帘进屋。
向竹端着铜盆也欲回屋,雨槐拽住她的手臂。
“方才路过永寿堂那边,听说公子命人连夜捆了孙嬷嬷和几个小子,狠狠打过一顿扔去下面的庄子了。”
“那几个可是老夫人院里的人”,雨槐朝向竹眨眨眼,下巴抬向里屋,道:“看来公子是真的看重这位。”
向竹叹一口气,话里有话:“那她的日子,以后可是愈发艰难了。”
两人站在廊下,远远便瞧见一袭嫩黄罗裙的小姐,从苑外垂花拱门提着药箱走来。
向竹忙含笑迎上前行礼:“五小姐安好。”
雨槐麻利接过药箱,道一声好后,笑问:“这药箱重的很,您怎么没遣个丫鬟婆子,奴婢帮您。”
“哪就重了,许是我背习惯了。”
五小姐声似银铃,抬脚往屋里走,“那姑娘醒了么?”
向竹掀帘,应声:“还没醒,夜里已经喂下一副药。”
“嗯,那我再给她瞧瞧。”
苏檀这一觉睡得极沉。
大概脱离了那处,身心都得到短暂的放松,紧绷的弦彻底断开后,人便异常疲累。
额上传来温凉的触感,随后襟前有人伸手解衣带。
她忽然一个激灵睁开眼,下意识攥住那人的手腕。
入目是一张甜美可人的鹅蛋脸。
女子穿嫩黄色罗裙,梳垂挂发髻,圆圆的杏目望向她。
约摸十四五岁。
通身的气度打扮,不像丫鬟,那便是小姐了。
苏檀这才回过神,昨夜她已经跟着沈修妄进府,现下没人轻薄她。
混沌中确实有人为她诊治,敷药,喂汤药。
她歉疚地松手,张了张干涩惨白的唇:“抱歉我睡迷糊了,多谢小姐。”
沈佩恩错愕片刻,笑笑:“别怕,我就想看看你后背的鞭伤如何了。”
沈府小姐竟懂医术,昨夜是她为她诊治的?
苏檀压下满腹疑惑,侧过身去,任由她褪下中衣,露出光裸的后背。
雪肌玉肤上,一条狰狞的血痕从左肩胛骨延伸到腰窝。
伤痕较深,愈合缓慢,下力最狠的地方虽然包扎过,却仍有血丝往外渗。
沈佩恩打开药箱,取出细布纱帛,药粉等物打算为她重新包扎。
“你且忍耐些。”
苏檀点头应是:“不敢劳烦小姐,我忍得。”
换药需要撕开之前包扎的细布,再将伤口重新清创,撒上药粉。
皮肉早已和细布粘在一处,有血液的黏合,揭下来必然犹如剥皮之痛。
苏檀咬紧牙关,愣是一声不吭,身子绝不晃动半分。
痛,但她最会忍。
等到换药重新包扎好后,额上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沈佩恩手上动作很快,这副身子娇嫩的很,毕竟是姑娘家,吃不得痛。
结果倒是叫她惊讶。
苏檀拢好中衣坐起身,便要抬脚下榻向她行礼致谢。
五小姐拦住她,调皮笑笑:“别折腾啦,你的脚踝扭伤还需养两日,好好躺着。”
“哦不对,是趴着或是侧着更好些。”
苏檀只得再次微笑致谢,“多谢小姐,谨遵医嘱。”
美人病中不施粉黛,又是一番染着病气和脆弱之态的好颜色。
沈佩恩愣了神,小姑娘抿嘴浅笑:“姑娘生的真美,难怪二哥心急如焚。”
她收拾妥当药箱,轻快起身嘱咐道:“好生休息,早日恢复,可别砸了我的招牌。”
苏檀连连点头,含笑目送她出去。
春雨贵如油,淅淅沥沥整夜。至晨起,灰蒙蒙的天仍未放晴。
大魏东宫。
太子抚过身旁美姬的脸庞,披衣起身走向殿外。
等候回话的汪公公行跪拜礼:“殿下,昨夜太子妃游湖赏灯于亥时回宫。”
太子冷哼:“她可是见过沈修妄了?”
汪公公顿首:“太子妃的画舫行速过快,不慎撞上沈都督的画舫。不过太子妃并未和他叙话,沈都督当时正和一名青楼女子亲热。”
太子背手,仰头看檐下断线的雨珠,露出抹玩味的笑:“亲热?”
“那青楼女子是何人?”
汪公公垂头再答:“那女子出身低贱,自幼卖身流芳楼,经鸨母之手培育八载成为花魁。生的妩媚动人,据说极精通房中术,勾得沈都督神魂颠倒。”
“据侍女紫玉所言,当时太子妃瞧见后脸色都白了,不像假的。”
能入沈修妄那双挑剔的眼,还能沾他的身,看来的确是美人中的翘楚。
赵镇呵了一声:“管他真假,盯着沈修妄的人继续。”
“嗻。”
檐下雨打芭蕉,肥大油绿的叶片涤净尘埃,焕然一新。
太子赵镇眯了眯眼睛,许是他和杨丞相多虑了。
沈修妄从邕城那苦寒之地回来,逛两天秦楼楚馆,眠花宿柳很正常。
何况他少时便是个爱享乐的。
看来外头所言不虚,男人啊,一旦开了女色的头,那便泛滥不可收拾。
徐云舒瞧见也好,免得这太子妃之位,她成日坐的人在曹营心在汉。
赵镇冷嗤一声,返身回殿里,搂着美姬再赴巫山。
雨丝如雾,笼罩京城。
苏檀回到流芳楼,坐在妆台前,点了些肤色脂粉往小臂的守宫砂上遮涂。
抬眸看向镜中人,唇瓣微肿,她喃喃自语:“苏檀啊苏檀,你究竟造的什么孽。”
昨夜和沈修妄那吻开始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
幸好起风落雨,没再要她去底舱晃跳。
那位爷后来又不知怎的对她吹胡子瞪眼,她只在旁边的美人卧上睡了一觉。
再醒过来时,舫内空空如也,只剩一袋银锭放在琴案上。
遮完守宫砂,苏檀抬手拍拍脸颊,扯出一抹笑容。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还剩五日,早些找到东西,早些赎回自由身。”
离那位阴晴不定的沈大人远一点。
她起身走到清漆小几前,圆形陶盆里养了一只褐色小龟。
小小一团,没半个掌心大。
苏檀伸手轻轻戳它的硬壳,小龟伸出头,芝麻大的眼睛直愣愣看向她。
像是会认人,亲昵地蹭她的指尖。
苏檀被它逗笑,拈起一旁的饵食投喂,“抱歉呀快快,今日喂食晚了。”
小龟一口吞下虾米,大快朵颐,显然饿坏了。
苏檀再喂菜茎,小家伙缩着头不肯吃。
她眉眼弯弯,对它柔声道:“不许挑食,快快要快快长大呀。”
小龟像是听懂了,不情不愿地张嘴。
喂完快快,苏檀才想起来掂了掂装满银锭的钱袋。
给月妈妈的银子,沈修妄应当早就付过,这些是额外给她的小费?
为那场吻戏?
她微微勾唇,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无奈。
也罢,权当任务的行动经费。
接连两日午间,苏檀自掏腰包请全楼上下的姑娘吃好酒好菜。
饭后又有人撺掇着打叶子牌、掷骰子、推牌九。
苏檀在楼里时间久,平时也和气不拿架子,八年来和大家相处的都熟,再加上最近得沈都督青睐。
有暗地里牙酸眼红的,但更多人还是想分一杯羹。
所以这个屋的绣娟姑娘拉一把,那个屋的菱荷姑娘来一局,又有紫星、红绡等等相继邀局。
姑娘们在楼里乐得自在,没人想着跑是好事,月妈妈自然不反对。
一来二往,苏檀在人情往来中,把流芳楼里的每个人从头到尾重新梳理一遍。
每间屋子的边边角角、砖砖缝缝摸得一清二楚。
沈修妄要她找的那东西不是稀世珍宝,落在谁手里都有可能。
转眼来到第五日,苏檀和采薇从喜蓉屋里输了钱,悻悻回房。
阖上门后,采薇拉着她的手,满脸忧色。
“阿芜,难得沈都督出手大方私下给了你一笔钱,省着点花销吧。”
媚芜哪里都好,就是为人太善,八年里没少吃苦头。
现在日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又巴巴的输了不少银子给她们。
苏檀笑笑,抬手握住采薇的手,拉着她坐下。
“我明白姐姐为我打算的心,这不是想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先和大家处好关系。”
她拉开妆台抽屉,取出一支牡丹金钗递给她。
“姐姐,这些年我也没攒下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支钗最贵重,送给你。”
城南富商孟源打算付给月妈妈一笔银子为采薇赎身,她很快就要脱离此处。
苏檀是真心为她高兴。
采薇横手推拒:“阿芜,这是你选中花魁得的彩头,我不能要。”
苏檀抬手簪在她乌压压的鬓间,郑重道:“多好看啊,以后你出了流芳楼就再也不要回来,想我的时候就看看这支钗。”
她还像几年前那般挽着采薇的手臂,歪着头倚在她肩上。
轻声细语:“姐姐以后会过得越来越好,我也会的。”
那年深秋,苏檀眼睛一睁就变成了一个七岁的逃荒孤女。
还没从惊慌失措中反应过来,就被迫跟着要饭的流民们一路求生。
粗布烂衣、麻绳草鞋,踩进泥泞土路,深一脚浅一脚,拔都拔不出来。
忍饥挨饿,半块硬馍十几个人抢,打的头破血流只为一口食。
那时候的苏檀才七岁,瘦的像只野猫,骨头架子上裹着一层皮。
她没有亲人朋友保护,也没有穿越后命定的身世和背景,活下去成了最艰难的事情。
虽然瘦却挡不住一双水汪汪的漂亮眼睛,她只得用锋利的铁片割短自己乱如麻草的长发,抹黑脸颊,伪装成小男孩。
就这么躲躲藏藏,跟着流民从荒凉边城一路乞讨,往繁华城池徒步走近。
可最后仍是难逃被人牙子迷晕卖到楼里。
清醒之后发现身在青楼,苏檀发疯一般反抗、想逃。
最后被龟公按住,抓起银针扎得奄奄一息,月妈妈把她丢进冰冷刺骨的水牢关禁闭。
不给食、不给衣,驯虐野狗一般。
水牢更像一口淹不死人的井,胸口以下泡在水里,泡得人皮肿肉烂。
下半身泡到麻木也不敢屈膝,只能背靠着生满青苔的湿滑石壁,勉强撑着身子才不至倒下去呛水淹死。
苏檀只记得那晚的月亮又大又圆,落在黑洞洞的水牢里,像碎了一池的冰。
她冻得几度昏死过去,浑身密密匝匝的疼,脏水往伤口和骨头缝里钻。
咬着牙直打冷战,胃里翻江倒海的绞痛,痉挛。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饿到极点时会吐。
吐出胆汁、苦水,再陷入下一轮的绞痛。
她好想回家。
好想父母。
母亲做饭时喜欢追剧,总是会把菜烧糊,可是她最爱的糖醋小排永远不会。
父亲走路很快,大步流星,可是接她上下学、下雨为她打伞时,永远又轻又缓。
倾斜的伞面,淋湿的肩头,还有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家念念平安快乐就好。”
苏母年过三十二才生下苏檀,小名念念,心心念念,念念不忘。
出生中产富裕家庭,又是独女独宠,四个老人宠得没边儿。
苏檀也曾是浸在蜜罐里的小公主。
结束十五年的苦读生涯后,她如愿考入顶尖学府,未来一片光明。
可是为什么现在她要承受这些。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
苏檀浑身发抖,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滚。
沿着清瘦的脸颊,流至下巴,几滴泪水聚在一起摇摇欲坠,最终不堪重负,“咚”的一声砸进水中。
漾开一圈一圈的波纹。
她绝望的想,也许这样死了也好。
月亮仍然高挂在黑漆漆的天上,无悲无喜,普照众生。
苏檀又想到穿越那日的场景。
喧嚣热闹的游乐场,同行的男生清隽帅气,笑容青涩。
坐上过山车后,车体沿着轨道轰隆而过,激起阵阵劲风。
她吓得闭紧眼睛,失声尖叫。
身旁的乔煜覆上她的右手手背,掌心温暖,扯着嗓子安抚她:“念念别怕,我在。”
耳边的风,铺天盖地的尖叫,还有乔煜掌心的温度,逐渐消弭溃散……
万物阒静,恍如隔世。
女孩仰头看着圆洞洞的井口,惨白虚瘦的脸颊上五条鲜红指印触目惊心。
忽然,有个瘦弱的人影闯入视线。
苏檀眼珠子木然的动了一下。
那人撑着井口,向下低声喊道:“小妹妹,你可还好?”
“我给你带吃的了,接住啊。”
那人就是采薇,比她大三岁。
她丢给她一个馒头,上头有一排小小的牙印缺口。
估计是吃饭时她只咬了一口,偷摸藏下来的。
苏檀没接住,洁白松软的馒头“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吸饱脏水。
采薇看不清下面的情形,脑袋左右张望,又对她说了一句:“小妹妹,你一定要好好活着,活下去才有盼头。”
等到苏檀把馒头捞起来,再仰头看水牢上方时,已经不见人影了。
但耳畔一直回荡着那句话:好好活着。
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二个对她说这话的人。
有一回苏檀跟不上流民们乞讨的队伍,饥寒交迫,晕倒在路边的烂草堆里。
就在半清醒半迷糊间,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踏来。
为首那人吁马,短暂停于她面前,丢下一袋干粮。
“往东走,好好活下去。”
苏檀饿得浑身骨头架子都散着,撑起眼皮看向那人。
只瞧见一个身披玄甲的男子策马远去,背影清癯挺拔。
她强撑着胳膊,连爬带抢的把干粮捡起来,藏进怀里。
目光机警扫视四周,确认没有被人看到,才重新钻进草窝里趴着身子,掏出袋里的糕饼往嘴里塞,狼吞虎咽。
蝼蚁尚且偷生。
她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也许还有重新回去的希望。
最后苏檀握着采薇丢给她的那块馒头,用力挤干脏水,然后一口一口的吃下去。
浸透脏水的馒头又馊又臭,混着眼泪后又变得很咸。
苏檀失去味觉一般,咀嚼吞咽,吃得一干二净。
八年磋磨,往事随风而去,可一块块无形的石头却始终压在苏檀心上。
逐年累加。
视线重新汇聚于眼前。
房里,苏檀靠在采薇肩上,声音淡淡的:“我只有姐姐了。”
采薇眼眶发酸,轻轻摸着她的头,哑声说道:“等姐姐在孟府立下脚,想办法凑钱救你出来。”
想为花魁赎身,谈何容易。
普通人怕是两辈子也掏不出那些银子。
更何况采薇是入孟府做妾,上头有正妻,还有另外一房妾室压着,她自己安身立命都艰难。
苏檀默默摇头,眼窝蹭着她的肩,不让自己眼泪流出来,云淡风轻的说道:“姐姐别担心,我可是春风一吹,随处可长的芜草,会活得很好。”
花名媚字她不喜,芜字却有股韧劲。
采薇重重叹了一口气,“实在不行攀一攀沈都督吧,我瞧着他对你是有点心思的。”
她握着她的手,艰难开口:“若是能哄得他离不开你,日后破例抬你入府做妾,也比耗死在这楼里强百倍。”
至少只要伺候那一个男人,不再受人凌辱。
可靖宁侯府的妾室和孟源那种富商的妾室完全不同,所以采薇才用“破例”二字。
苏檀只是靠在她肩头,垂眸不语。
为沈修妄谋事,已经是她置之死地而后生求得的机会。
旁的,她不想要,更不敢要。
身如浮萍,茕茕孑立。
朱门绣户、钟鸣鼎食之家,亦是锁人、噬人的牢笼。
她抬手圈着采薇的肩头,喃喃自语:“姐姐,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的。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带你去戈壁吹风,去西北赏雪……”
游遍天下,以脚步丈量广袤土地,再也不用被束缚在这方寸牢笼之中。
采薇温柔抚着她的秀发,随着她的话语进入美好的畅想。
她会心笑笑:“好,姐姐相信我们阿芜一定能做到。”
日头悠悠西斜,流芳楼很快又将恩客盈门,红帐翻浪。
沈府,书房。
长风和远泾提着五六个食盒,叩门得到应声后,满脸郁闷地走进去。
紫檀书案前,沈修妄正背身看城外练兵场的舆图。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瞥了两人一眼。
“手里拿的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长风和远泾相视一眼,无声地对峙谁先上前回话。
沈修妄皱起眉头,看向远泾。
被主子翻牌,远泾只得硬着头皮答话:“公子,我们俩从进府开始就被几位表小姐围着。”
“这些都是她们亲手做的吃食,一再嘱咐要送到您手上。”
沈修妄捡起桌上一团废纸丢向他,剑眉微挑:“你是我的亲卫,还是她们的亲卫。这么听话下个月俸禄甭领了!”
长风躲在一旁默默憋笑,远泾有苦难言。
都是表小姐,他们哪惹得起!
沈修妄长袍一掀,坐到黄花梨木太师椅上,随手翻开一卷书。
“拿下去分给手下人,再有下次定罚不饶。”
远泾咧开嘴笑了,连连应是。
“都督,这盒是流芳楼小厮送来的。”长风抬起右手提着的朱红食盒,请示道:“我们也拿去分了吗?”
这两日沈修妄没去,不过银子照给。
月妈妈叫苏檀懂点事,亲手做些糕点派人送过来,以笼络这位财神爷的心。
听到流芳楼三个字,沈都督翻书的手指一顿。
脑中蓦地闪过,那夜浸在浴桶里搂着姑娘亲吻的画面。
他随意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
长风得到示下,和远泾喜滋滋地提着一堆吃食往外走。
刚走到廊下,忽听到里头传来一声闷声。
“那盒不许吃。”
万一下了药,别害了他的人。
长风和远泾疑惑相视,哪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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