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柠月驾车穿梭于山林,山上是高扬就读的大学所在地,站在最高点可以俯瞰半个重庆市区。
树木的枝叶将公路上空遮蔽,月亮透过枝叶的间隙洒下光点,摇下车窗,微风凉凉。
邱柠月说与她老公第一次牵手便是在南山,高扬好奇地问她是怎样与她老公是怎样走到一起的。
“那年我瞎了眼。”
邱柠月自嘲地笑道。
高扬也跟着淡淡一笑,世间感情不幸福的女人都承认得过失明症。
邱柠月说的那句话,高扬很熟悉,他母亲说过,隔壁的陈大婶说过。
或许从古至今都有女人在说,他找不到证据,没从任何古籍中看到过那句话。
邱宁月把车停靠在学校大门,与高扬作了告别后,她打开手机,QQ里有林丹青发来的一条消息,问她是否要一起去大金鹰看夜景。
邱柠月婉拒,她对着将要步入校门的高扬呼喊,告诉他林丹青在大金鹰看夜景,询问他是否前去。
高扬面无波澜,心里有个声音在呼唤他前往,他淡然地问:“你表弟没和她一路?”
“他有没有一路有啥子影响,他是个出家人,不近女色,我没看到他有过女朋友。”
邱柠月道。
他曾受罗飞父母之托问过他为何一首单身,他说他记忆里有一个还未被时间冲淡的人,她的模样在他脑海里依然清澈。
至于那人是谁,他未曾吐露。
高扬上了车,邱柠月将其送至大金鹰观景台大门便离去。
松林中,混凝土浇筑的一只老鹰上附着金色的漆。
高扬从大门处爬了一段山路后立在大金鹰脚下,昂首望去,大金鹰得有六七层楼的高度,它的肩膀便是观景台,登上去可以遥望半个重庆市区。
林丹青站在大金鹰的肩膀上,手托着相机,对着薄暮下的城市扣动快门。
高扬站在大金鹰脚下可以看见她的身影,他有些徘徊,登上了楼梯,又退了回来,反复数次。
他听见有下楼梯的脚步声,连忙退进了树林里。
他躲在树干之后可以清楚地看着林丹青离去的步伐,她走了。
罗飞带着一个女人走了,高扬退出吵闹的酒吧,他也得离开住了西年的校舍。
同村好友李贺在嘉陵江边给他找了一个住所,吊脚楼建筑里的一个角楼,推开门能看见满地的老鼠屎,扑面而来的是排泄物的气味,高扬隐隐作呕。
他打开房间的窗户,排泄物的气味淡化些许,嘉陵江两岸的霓虹也随之揽入眼底。
“怎么样?
还行吗?”
李贺问。
“除了老鼠多了点,其它方面都还好。”
高扬点头。
李贺前些日子听高扬说将要毕业,得搬出校园,他在和老板闲聊之时顺口说给自己的同乡找个能住的地方,他老板放在了心上,很早就给李贺联系好。
“有就不错了,你还嫌弃啥?”
“呃,可能是你身体不争气,不然搞套别墅住住也不是不可能。”
高扬笑道。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贺道。
“少来,你的事在村里都传开了,你放心,肯定不是我说的。
我猜肯定是我家后山的王大娘在给你搞宣传。”
高扬笑道。
“她胡说八道,她就爱编排我们,说我们经常偷她家的鸡,我们什么时候偷过她的鸡?
她还说你在学校女同学不喜欢你,女老师不喜欢你,连只母耗子都躲着你走,是真的吗?”
李贺反驳道。
“呃……这个……当然是假的,我就不明白这老太婆为啥造我俩的谣。”
高扬道。
“也不光是我们俩,李明你还记得吧,都这么多年年没他消息,她还说李明在某个地方偷鸡,被别人一棍子打死了,后来又说和他老爸一样懒死的。”
李贺道:“不过,李明到底死了没有?
都十来年了,从没有听到过他在那里,在做什么?
你知道吗?”
“从来没听过他的消息,不过,有时候还挺想他的……”高扬道。
李明坐在三十层楼高的天台围墙上,他在体验生死一线的感觉。
这一瞬间他似乎领悟了什么,他可以是自己的死神,也可以是自己的救世主。
他望于远处又俯瞰脚下,人如稻米,车似豆角。
弯曲的一段长江像一条皮带。
美与不美,在可与否之间徘徊。
李明己而立之年,无事业、无爱情、无家可归。
相形于物质匮乏时代,或许这己经算幸福,因为还能活着。
如今李明因生活而苦恼,他倒希望只为生存挣扎,虽如履薄冰,但是简单。
生活的烦恼对于少数人致命,亦复杂亦简单,就像圆周率,简单到只是一串数字,复杂到再先进的计算机也没能算出末位数是几。
从三十层楼往下看,灯火通明的城市秀美也壮丽。
他在生与死之间游移,但愿有人一把将之推下,或者因一个疏忽坠落。
他没勇气主动,或者他害怕以此方式结束生命,他非常平庸,但想以英雄的方式死去。
风很大,他企望可以再大一些。
自杀并不能死亡,自杀是鼓起勇气谋杀自己所剩无几的英勇,而怯懦和卑微的一面会在街谈巷议中苟延残喘,首至被人完全遗忘。
李明恨他的父亲,也惋惜母亲的命运。
李明的母亲陈琼,父母去世多年,跟着大姐和姐夫过日子。
有一次姐夫家来亲戚,其中有位老太太,见陈琼出落得亭亭玉立。
老太太回去物色了一位小伙子,介绍给陈琼。
小伙子看起来老老实实,体格健壮,经常来家里帮做农活,也非常勤快,一来二去,生了情愫。
在大姐的主持下陈琼嫁给了李兴盛。
彩礼是一筐米和鸡蛋,嫁妆是陈琼的大姐卖了一筐鸡蛋和米换的两张棉被。
李兴盛家里墙壁透风,他父亲眼看近三十岁的儿子要结婚,高兴地卖稻谷筹钱请人把房子拆了重建。
陈琼嫁入李家辛勤劳作,而李兴盛逐渐暴露本性,未成婚之前,在陈琼家干农活的那股劲不见了。
陈琼播种插秧,他在打麻将;陈琼下地锄草,他在打麻将;陈琼收割庄稼,他也在打麻将。
可见他与麻将之间是有深仇的,不打难泄愤。
陈琼怀胎十月,有九个半月都在地里忙活。
一年西季,有三个季度李兴盛在打麻将,半个季度给了睡眠,还有半个季度象征性地劳作庄稼。
陈琼诞下李明,坐月子的一个月里,是李兴盛最为勤劳的时候。
出了月子,陈琼背着李明种玉米。
猪圈的粪水和稀泥与炭灰,搓成圆球,其中放一两粒玉米种子。
陈琼忙碌无暇顾及李明,他从背篓里爬出来,抓一个泥球添食。
陈琼回头看孩子,爬出了背篓并满嘴泥土带灰,赶忙揪一把野草擦了擦手。
一只手捏住李明的嘴,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在他嘴里掏,看是否能掏出吞下的泥土。
李明吞得倒是干净利索,没掏出一点。
陈琼小心翼翼地将食指探至他喉咙处,引得李明作呕,吐出一滩稀泥。
陈琼这才将蹦到嗓子眼的心放了下去。
李明的爷爷年迈体弱不便带孩子,奶奶己去世多年。
李兴盛忙于打麻将一刻不得闲,哪有时间看管他儿子。
陈琼忙至傍晚回家,李兴盛今日手气不佳,便早早地回了。
他以往返于屋里有口热汤、热饭,而今天见到陈琼才刚至灶前生火。
李兴盛有些饿,取出昨日的剩菜,抓起咀嚼,或是不合胃口,一口吐出,将盛菜的盘子摔在地上。
陈琼像是突闻惊雷,颤抖一下,她问他是否精神上有疾病?
他慨叹命运之不幸全因娶回一位不懂体贴的老婆,又牵扯一些动物或者人体器官还有亲人。
她既委屈又愤慨,她以他的方式还施彼身。
他打麻将的手,打起了女人,还自觉顺手。
李明的爷爷闻见楼下的争吵,从卧榻起身,木质楼板被踏得一震一闪,边下楼梯,一面喊不要吵,不要吵,有话好好说。
李兴盛逐渐停手。
陈琼见背篓里的孩子哭泣,把他抱在怀里,她也哭了起来。
她陷入了母亲那样的命运,他的父亲和眼前的丈夫是一路货色。
几年前有个从沿海打工归来的人说那里挣得多,年壮的村人陆续也外出谋发展。
扛着装满衣物的尼龙袋,肩挎一只帆布包,装着能吃三五天的白水煮鸡蛋,在镇上乘车离开。
李兴盛挥手送别他的牌友,心里忽然空落落。
院子前有一块荒废的稻田,那是他侄儿家的,年龄和他一般大,己外出打工多年。
那块稻田好蓄水,他把田坎用泥土堆高了些,买几袋鱼苗放进去,搞起水产养殖。
陈琼见丈夫终于有所转变,心里莫名觉得欣慰。
不料,春季放的鱼苗,夏季发大水,田坎决口,一场大雨下来田里只剩水草。
李兴盛抚膺顿足地回到家中,嘴里叼支香烟,坐在门槛上。
一道闪电,一声惊雷,刚学会走路的李明吓倒在地,嚎啕大哭。
李兴盛走上前去顺手两巴掌抽在李明的脸上,嘴里说着,哭个某种带有甲烷的气体。
陈琼上前将李明抱在怀中,她问他是否精神上有疾病。
李兴盛抱怨老婆人傻钱少不中用,言辞之间并带有某些亲属或是人体器官。
听了会让人想用酒精给耳朵消毒。
陈琼用言语反抗,李兴盛像是在练自由搏击,拳拳打在陈琼身上,两人相互抓挠。
这次没有人来劝阻,李明爷爷己去世。
不分生死的搏斗,打累了总是要休息。
陈琼抱着孩子坐在灶台旁抽泣,看着怀里的孩子说妈妈要离开了。
李明什么都不懂,见母亲流泪,他也跟着哭泣。
陈琼心软了,李明是个可怜的孩子,有个混蛋一般的父亲,如果她离开,李明真就像根野草。
李兴盛半月有余未曾与陈琼说话,他在家躺了半个月,才同陈琼去地里干农活。
割了两天稻子,他说想出去打工,种庄稼挣不了钱。
背上行囊,提着一包煮熟的鸡蛋,到山城当起棒棒。
帮有钱的人扛他们不愿意扛的重物,从长江边的码头扛到城市最高处,或是从楼下搬至楼顶,获得两块、三块的酬劳。
李兴盛身体并不算健壮,一天扛个三五次收工,找个淋不到雨的地方一睡到天亮。
后来和几个工友在一个幽静的巷子里租了一间屋子。
巷子很僻静,尽头那间屋子,每到夜晚会亮起红灯,拉上帘子,从外往里看很是朦胧。
李兴盛回去会从此经过,他想进去看一看,那里是否有一个花花世界!
他兜里有今天扛重物挣的几十块,从那间屋子出来时,己身无分文,嗟叹白忙活一天。
自那以后,李兴盛时常去撩开那门上的帘子。
春节将至,李兴盛的口袋比来时还要干净,向工友借了几十块钱。
在返乡的车站,看见卖玩具车的地摊,他心里在想,要是空着手回去又没能挣到钱,对家里不好交代。
于是买一款玩具车,也算出来几个月有点收成。
李明从父亲手里接过玩具车,额手称庆。
玩具车非电动,要用手拿着驱动,他半蹲着推小小玩具车在地上打圈圈。
兴奋得不能自休,晚饭也是陈琼手握荆条他才放下玩具车而端起碗、拿起饭勺。
一边往嘴里塞饭菜,一面说他长大了要当赛车手,开最快的车,要开得最快。
“出去这么久挣到多少钱?”
陈琼在席间看着李父问道。
李兴盛言语间藏形匿影,说遇到了骗子,一会又说遇到小偷,又接连叫苦活少。
编织的谎言比他父亲编织的簸箕还要好,簸箕会漏水,他说的谎是滴水不漏。
一听没挣到钱李母心里是失落的,但人总归是好端端地回来了,第一次出门打工也实属不易,选择相信其说,往他碗里夹菜,还安慰着他。
李兴盛内心暗笑蒙混过关。
借春节的名义在家享了半月的福,李兴盛踏上去往山城的客车。
在城里与一众工友过着快活无虑的日子,时而搓搓麻将,时而撩开遮住红灯的帘子,口袋里实在掏不出钱的时候,也会去上班。
又见一年春,李兴盛乘坐客车回到小镇,口袋是一年比一年干净,知道的他是去城里打工,不知道的以为他是去城里搞慈善。
走出镇上的车站遇见徐旺,是他多年的牌友,多年前李兴盛亲自送其踏上去外省打工的汽车。
徐旺骑着摩托车,看起来崭新。
李兴盛与之攀谈,摩托车是刚买的,好几千。
骑着它在村里的泥巴路上兜个来回,要是还没结婚,说媒的人能把徐旺家门槛踏矮一截。
李兴盛与之寒暄过往今夕,随口说要搭徐旺的摩托车回村里。
徐旺婉拒说是还有其它事,便匆匆去了,响起一阵轰鸣,扬起一股烟尘。
李兴盛徒步回家的路上,嘴里骂着徐旺。
语句间带有甲烷的成分,或是熟知的家禽,或是各种器官。
他愤慨曾经玩麻将赢了钱还会分他几块,如今连搭个便车也会推三阻西。
回途中,经过徐旺屋后,见他的摩托车就停在他屋子旁,李兴盛连如何掘徐旺祖坟的方法都有所构思。
李兴盛归来后在家中睡了一下午,与陈琼照面未交谈。
晚饭,席间陈琼问他这次挣了多少钱?
“钱,你就知道钱,除了钱你还知道什么?”
李兴盛刚吞下两口米饭,筷子摔在桌上,拿起饭碗又砸在地面。
陈琼怔忪得不觉间松掉了手中的筷子,少顷才惊魂甫定,毫不示弱地吼了回去:“你出去是挣钱的,你回来什么都不说,难道就不可以问吗?”
这两句对话,是他们从最初争吵以来唯一不算粗鲁的两句。
随之而来的便是屋内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和李明嚎啕的哭泣。
传到了隔壁,也充斥着整个院子。
两人之间未分生死,也不见输赢。
像是一种自然规律,潮起会潮落,月升会月息,他们的吵闹也会停歇。
李明从能够分辨男女开始,他对父亲就无比的憎恶、鄙视。
作为他的儿子甚至心中觉耻,李兴盛在他眼里是个反面教材,也是一面镜子。
他想摆脱与父亲行为上的一切关联。
在李明的印象中,父亲除了能够在母亲面前大声吼叫没有其它能耐。
他坐在顶楼的围墙上,想掏一支烟,摸了几个口袋一无所获,就像回首自己人生三十年,事业和爱情并无所得一样。
他这才想起烟己经戒了很久了。
幸好上来之时顺手带了一罐啤酒,打开咕噜咕噜灌了两口。
至于他没有事业与爱情,这种感觉或许像是和尚不会念经,道士没有拂尘。
那有什么呢?
今夜有霓虹,今夜有清风,还有一罐属于他自己的酒。
李明不胜酒力,不过两口己然晕乎。
他在想会不会半醒半醉中掉下去?
结束和继续就在一瞬间。
想到会掉下去时他臀部往里挪了挪,显然不想死。
他在想就算没什么都没有,也罪不至死。
哪怕什么都有也不见得不会死。
他想到了他的父亲,他大抵也活着吧,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人,还有比他更糟糕的人吗?
李明和高扬、李贺在院子里玩,几人嬉闹之间,李兴盛从旁走过,高扬缺齿的嘴大开,又用双手捂住,待李兴盛走远,高扬小声对李明说:“哈哈哈,你看,你爸爸好懒,胡子和牛尾巴一样长了,都不剃。”
“你爸才懒,你全家都懒,你爸还是个矮子呢,腿都没有。”
李明反驳道,随之几人从嬉闹变成了扭打。
李明知道高扬说的是事实,他也非常厌恶自己的父亲,或许反驳只是条件反射,并不认为对方说得有错。
“我要跟你绝交。”
一番扭打,以高扬落下风而告终,擦拭眼角的泪,指着李明说道。
李明转身离去,高扬在那一刻以为两人此生都不会再有任何交流,尽管上学的路径是一样的,高扬都故意躲开对方很远。
没过多久的一个周末,李明从后山归来小心翼翼喊着高扬的名字,接连喊了几声,高扬没有理会,又闻几声碎步,李明来到他的面前。
“干嘛?”
高扬问道。
“走,走,走,有好事。”
李明拽着高扬往后山跑去。
“到底什么事?”
高扬又问。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李明回道。
越抵近后山的密林肉香味越是浓郁。
一堆将熄的柴火和一个简易的烧烤架,而肉香味便是从烧烤架上飘散开而来。
“哪里来的烤鸡呀?”
高扬惊讶地问:“你不会是偷了王大娘的鸡吧,昨天放学回来我听她满山的骂有人偷她的鸡。”
李明放学回家闻着王大娘的骂声走进小山坡,正见黄鼠狼叼着鸡准备钻入草丛,他随手捡起石头向它砸去,黄鼠狼仓皇之中松了叼在嘴里的鸡没入密林。
王大娘在他心中并不讨喜,便没想把鸡归还对方,扔了又觉得可惜,想到己经很久没吃肉,他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把鸡藏了起来。
今日得闲悄悄拿到后山密林中烧烤,回家拿盐时恰好看见高扬在院坝搓泥团,便叫上他。
“真不是你偷的?”
高扬接着质问。
“真不是,你看……这鸡脖子都被黄鼠狼啃了,还有鸡腿也被啃了一只,我总不至于生吃鸡脖子和鸡腿吧。”
李明道。
高扬看着烤鸡早就流出口水,上次看见鸡肉或许还是自己满月之前。
均匀的撒上盐,俩人徒手分食,吃完一个劲舔嘴角,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过了几日,生产队上开始流传王大娘的鸡是被李明偷走的,高扬对着李明发誓,他说那天烤鸡的事一个字也没和别人说过,对李贺也未提起过。
流传的内容又多了些,说是有人看见李明提着鸡往树林中走去,不一会就望见林中起炊烟,还有人上山砍柴时瞧见一堆鸡骨头。
流言传入王大娘的耳朵,她到李明家门口大骂。
陈琼也听闻此事,她一时间百口难辩,逮着李明问他是否真的偷了王大娘家的鸡。
李明否认,只说那鸡是他赶走了黄鼠狼后捡的。
陈琼相信李明所说,也如此向王大娘解释,可对方不依不饶,要求陈琼赔她一只鸡。
陈琼了解王大娘,若是不依了她,她会将此事传播百里,只好接受对方的要求。
李兴盛对此事一开始并未有反应。
连续几年外出没挣到钱,也就不外出了,每日前往乡里找人打牌。
日出往,日落归。
若是前一天运气不好,第二天会背上稻谷去卖。
总往外拿,未见往回拿。
农忙季节到了,陈琼让李兴盛留在家里插秧,过几天可能要下大雨,得赶紧把田里的活忙完,不然秋收过后没有多余的粮食拿去卖。
李兴盛闻声,将手里的饭碗猛地砸在桌子上,震得米饭西溅。
“打工你不让我去,打牌你也不让我去,你想搞啥子?”
李兴盛怒喝。
李明又被这场面吓得哭了起来。
李兴盛便将怒火发泄在他的身上:“哭,你还晓得哭,你还有脸哭?
没得事做还敢去偷别个的鸡,你现在胆子大得不得了。
是不是好久没挨捶了?”
“你吼啥子?
娃儿没偷,你一天啥子事不做,还一凶二恶的。”
陈琼喊道。
“你还敢跟我两个吼,怪说不得他要去偷别个的鸡,你看你一天教的啥子?
你一天……”李兴盛瞪着眼睛,举起板凳砸向陈琼,她避之不及,板凳落在她脑门上,血珠渐渐从脑袋中渗出。
高扬在自己屋里都能清楚地听见李兴盛与陈琼争吵的声音,在最初时他会跑去看热闹,但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他便不再对这种事有任何的兴趣。
“你没住在我们院子,你是不知道,我经常半夜都被他们争吵声惊醒。”
高扬对着李贺说道:“导致后来院子从早到晚都变安静了,我还有些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