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己经很久没有做梦了,他的听听连梦里都不愿意见他。
姜翮坐在床上,梦里时空纠结,无数只触手撕扯着他的神经,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窗外哐哐当当的响着,楼下的印度籍面包师又在收拾着准备烤第一炉面包了。
蹩脚的法语挤挤插插的安在调上“Tu es ma joie et mon soleil Ma nuit, mes jours, mes aubes claires”意思是“你是我欢乐的源泉、我的太阳,你是我的日日夜夜、我的黎明。”
姜翮起身关上窗子,撑在窗台,看着下方漆黑的街道。
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把回忆拿出来轻轻摩挲。
梦里的听听还是个孩子模样,迈着毫无章法的脚步朝他跑过来,和曾经无数个夏天的傍晚一样。
一晃又十年,十七岁的听听蜷坐在他身侧说,“可我们还是遇见了,对吗?”
姜翮背倚着窗,紧闭双眼,回味着梦里的体温。
一串刺耳的铃声打破了寂静,把姜翮从幻想中撕扯出来。
“姜翮,我马上下飞机了,你过来接一下我呗。”
“怎么来法国了?”
“来旅游,想着看看你,缓解一下你的思乡之情。”
王楚生一边往后备箱搬行李一边说。
“前两天我回白港了,你知道吗?
听说杨主任跳河自杀了?”
“跳河?”
姜翮眉宇微蹙。
“是啊,炒股破产了,老婆跟他闹离婚,闺女也要告他。
去年元宵节晚上在咱们高中后边那条河里了结了。”
“那老头儿年轻的时候可真能算计啊,学校里的鸟过了他跟前都得少几根毛。”
王楚生起了一瓶可乐又说道“算计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就剩就剩一条金子,那口袋里的金条硬是把他往河底下坠,听说警局的船捞了三天才找到尸体。”
“你说当年要不是他在竞赛上做手脚,人家沈听澜指定能得奖,咱班还能再多一个你这样儿的大化学家不是?”
王楚生看姜翮脸色苦皱着,又说“这么多年了,你们真没联系过啊?”
“没。”
心里翻涌的情绪堵在喉咙上。
他不敢再去想当年的事情。
“何必呢,都是老同学,你们俩在法国好歹也能有个照应。”
王楚生一脸痛惜。
“她…在法国?”
姜翮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你不知道啊?”
王楚生一脸震惊的问。
“高三那年她在榆阳市过完除夕就出国了,大年初一走的,听说在法国学画画。”
“哦。”
姜翮不再说话,喉结翻滚,心跳的厉害,转身装作不在意的看着窗外。
“打算待几天?”
“再说吧,最近也没什么事儿,在这儿玩几天。”
王楚生扛着行李箱说。
“哎呦,困死我了,我不跟你说了。”
王楚生一进门首奔客房的床。
姜翮失了心魄的坐在床上,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法国的每一座城市,甚至每一条街道在他脑子里过了数不清多少遍。
他手腕间总戴着一条叮当猫挂件做的手链,逢人便说是朋友送的。
小时候爸妈忙,他常常一个人坐在小公园的滑梯上,一坐就是一下午。
突然有一天公园里来了一对母女,小女孩儿拿着风筝脚步杂乱的跑着。
骤起的一场风把女孩儿手中的风筝送到他怀里。
接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肉嘟嘟的脸“你要和我一起玩吗?”
以后他总是早早的坐在那儿,天渐渐热了,滑梯晒得像铁皮,他也不换位置。
后来有一天,小女孩带来了两个叮当猫挂件,说“你一个,我一个,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再后来爸妈做生意带着他一起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听听,还有这个叮当猫。
七岁的姜翮怎么也想不到,以后他们会在隔壁的白港市相遇,甚至阴差阳错的共赴法国。
床头正对着一张书桌,桌上放着一个显眼的糖果盒,装满己经化了的柠檬糖。
刚跑完早操,班主任就打了鸡血似的在体育场展望未来。
“…下一周就要月考了,我相信大家……所以咱们一定能打败二班。”
说完大家就一窝蜂的往教室跑。
姜翮刚抬脚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看着地上一双一双的脚跑过去,腿突然没了力气。
“姜翮晕了!
姜翮晕了!”
周围的人闹哄哄的叫嚷起来。
几个男生架着胳膊,把姜翮抬到座位上。
他隐隐约约听到熟悉的声音,带着哭腔叫他的名字。
班里一夜没开窗户,二氧化碳和汗臭味之中混杂着几缕氧气,姜翮瘫在桌子上,大张着嘴,像是刚被捞到甲板上的鱼。
英语老师拨开人群叫喊着“谁有糖?
谁有糖?”
不久,一股柠檬香在口中散开,身上逐渐有了力气。
他睁开眼,撞上一双红肿的眼,脸颊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我没事,不哭了。”
他努力开口,说三个字,喘几口气。
说完沈听澜哭的更厉害了。
他果然不会哄女孩子。
那天以后,沈听澜口袋里总是装着几颗柠檬糖。
有时是在成绩出来后,她说“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考第一,请你吃糖。”
然后塞给他一颗柠檬糖。
或者是某天没吃早饭,早自习时肚子响了一下,桌子边就会偷偷的出现几颗柠檬糖。
或者是升旗仪式前,背完发言稿,从桌兜里拿出校服外套时,发现口袋里多了几颗柠檬糖。
王楚生睡醒己经是中午了。
“打算去哪儿玩啊?
好不容易来一趟。”
姜翮拿了点儿面包,两人垫肚子。
“去蒙彼利埃吧,给我妈捎点儿红酒回去。”
“行啊,那边风景也挺好,咱们坐高铁大概西个小时就能到。”
姜翮说。
他现在觉得法国的一砖一瓦都可看了,因为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