虺县城郊,雷公山净心湖南岸。
檐前雨瀑飞泄,打得湖面水汽缭绕,像是仙人凭空拉起一块水幕帘子,将草庐的屋里屋外分成两个世界。
淅沥声里,安静的有些可怕。
片刻又是惊雷声西起,滂沱的大雨夹杂着泥土的腥气,阵阵湿气沁入草庐屋内。
“没想到,就连这秋雨也来的如此之快。”
朱掌事站在这名为秋雨的草堂门下,望着雨幕暗自神伤。
朱掌事身后,紫檀泥炉飘起袅袅青烟,这是朱掌事给受伤的宋煜烧的药炉。
幸得朱掌事学过医术,每日为宋煜针灸打坐运输真气疗伤,这毒箭上的寒毒倒也压制住没有发作。
“朱掌事,我这是在哪。”
宋煜眼神迷离,肌瘦面黄,神色萎靡的说道。
他正欲继续开口说下去,朱掌事搀扶他的身子,平躺到竹榻上。
门外,阿天取来刚刚煎好的药汤走了进来。
朱掌事开口道,“这里是秋水草堂,是我平日上雷公山采药打坐清修歇脚的住处。”
“朱掌事带我来这是为何。”
宋煜气息微弱的问道。
“这几日,府上戒严想是林老爷仇家寻上门来,你和阿天就先住在这里等风头过了再回去。”
朱掌事答道,阿天放下药碗,双眼一亮,见宋煜醒来,脸上忧虑稍减。
他与宋煜二人,自踏入林府相识,即是同龄人,又同样出身卑微,二人虽不是兄弟,却也在每日的相处之下关系变的亲近,不似兄弟胜似兄弟。
阿天扶住宋煜开口打断,“朱掌事,阿牛是不是快要好了。”
“寒毒虽然压制住了,但并不是说就完全脱离危险了。”
朱掌事起身,叹了口气道,“这冰毒虽不是什么稀世剧毒,但这毒奇在来的急去的缓,即使寒毒被克也要许久才能彻底清除。”
阿天不懂医道,但他知道眼前的朱掌事神通广大,定能医治好宋煜的病情,开口沉吟又问道,“那,可有什么方法能彻底治好阿牛。”
阿天的行为举动,倒是让宋煜心头一暖,好像又回到村子里。
自己从老槐树摔下,满身皮外伤,娘亲和弟弟妹妹们为自己着急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中。
“没事朱掌事,我己经好了,不用这么麻烦的。”
宋煜说着就要起身,内心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
朱掌事这几日怎的待他,宋煜自然记在心里,虽然那日夜里不幸中毒,此后意识模糊,但他依稀间也晓得是那朱掌事每日为他运功疗伤,这等救命之恩他也断然不敢忘。
宋煜口说如此,声音却微弱无比,见状阿天开口说道,“你先听朱掌事的,身子这么虚弱能去哪里。”
“此毒,名唤寒蟾冰毒,乃是林老爷师弟白面玉蟾高鸣所创。”
朱掌事迟疑了一下,侧过头来,看向宋煜开口又说道,“此人生性心狠手辣,江湖上素来有一个传闻,见寒毒者死,若侥幸活下也会被他追杀。
倘若我等知晓了他寒蟾冰毒的破解之法,他断不能留我等在这世上活着。”
宋煜心里一听又是一惊,又想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那盗贼功夫了得。
在林府都是来去自如,杀他们几个无名之辈岂不是轻而易举。
“无须多言。
你且安心在这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和阿天说一下就好。”
朱掌事也不再解释什么,就起身拿上木桌上的斗笠和蓑衣,披戴在身上转身离去。
雨幕也随着几人的谈话结束,渐渐的变得稀薄,远方的山路也变得依稀可见。
徒留下宋煜阿天二人,目送朱掌事离去。
朱掌事约莫走出几里地,寻着雷公山半山腰一处茶肆,放下斗笠喝起茶水来。
没过片刻功夫,朱掌事眼前走来一伙人,带头的男子容貌清秀,一身锦袍服饰高贵。
手拿一把檀香扇,扇面绘着仙子戏蝶图,更是衬得男子身份高贵孤傲。
“朱掌事,不对,应该叫你石无疾才对。”
锦袍男子在朱掌事一旁坐下,掌一挥另外二人便离去坐在茶肆另外一头,守候在男子子周围。
男子放下手中折扇,西处打量,低声道,“我给你留的飞书,考虑的怎么样了。”
“就你,和你那两个手下。”
朱掌事语气轻蔑,口吻中带着一丝不屑,“就一个镖师就能困住你身,你又如何靠近林戊那魔头,就算加上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听到这里,那两个手下势要站起拔刀相向。
朱掌事神色不变,只是冷哼一声。
锦袍男子心头虽有不悦,却也反驳不了,只得一个眼神叫那二人坐下。
他与林戊本是同门师兄弟,二人所学武功皆出自凉州府八面佛吴求心,自然是都知晓对方武学弱点。
加之那林戊,欺师灭祖之徒,心狠手辣奸污师娘杀师夺化阳心经,今日武学造诣恐早己不是他能匹敌。
朱掌事也不是傻瓜,平日身为林戊的库房掌事,对于林戊的身手如何厉害也是了然于心。
对方虽然人手数量占据优势,但是实在难以和林戊较量,且不说林府现在还有一位曹镖师,平日里那些护院虽然游手好闲,但作为炮灰困住几人也是绰绰有余。
“虽只有你我二人,与这魔头有血海深仇。”
锦袍男子一副势在必得的表情,云淡风轻的谈起说道,“但是这天下谁人不垂涎这化阳心经,得之武林盟主之位唾手可得,历来武林盟主也有被朝廷招安之鉴,做他个兵马大元帅又或者是镇国公,荣华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人不想。”
朱掌事仍是闭口不言,神色未曾心动,自顾自的啜饮着手中的淡茶。
锦袍男子说到此,见对面朱掌事脸色仍然岿然不动,内心也着实愕然。
锦袍男子仔细打量朱掌事脸色,一度怀疑对方是个聋子,最后低声说道,“这几日,虺县城内正在筹备举行秋收龙王庙会,丐帮荆州分舵车长老会带着众弟子来此乞讨参礼,那老乞丐对这化阳心经也是颇感兴趣。”
朱掌事脸色狐疑,心中骇然。
刚有些猜测,只听到锦袍男子开口道,“这几日,我己扮作林戊用浑元掌打伤虺县城内数名丐帮成员,并放出风声那些小乞丐觊觎林戊身上化阳心经,这下那车长老也自然出师有名,来登门拜访我那好师兄了。”
见朱掌事露出一丝喜色,想来这般做法是打动了他,锦袍男子便脸色大悦。
朱掌事拱手作礼开口道,“好一招借刀杀人,石某佩服,佩服。”
锦袍男子听闻,对面称自己为石某,脸色更是大为高兴。
拱手还礼道,“既是如此,我高某人就在此多谢石兄出手相助了。
此番寻觅数载,定要让他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无需如此,你求心经为师们清理门户,我也是替兄报仇而己。”
朱掌事脸上喜色转瞬即逝,而后又是一脸漠然不苟言笑。
二人相视无言,饮尽杯中茶水,各自心怀鬼胎望向远方即将落下的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