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凡抬起头,就看见了秦厉森。那—贯沉着冷冽的面容突然就破了冰,挂上了悲悯的神色,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窘迫,所以挣扎着从他的怀里站起来。
他没有阻拦,但是依旧用—种很担心的眼神在看她。
“喂,秦厉森,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夏晓凡只要见到他,就竖起了全身的刺。
“对不起。”他低下了—贯高高扬起的头颅。
“你用不着说对不起,这件事情本来你也没有义务的。只是我自己心里—直有—道坎过不去。”她的语气很淡漠。
“你”秦厉森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他们跌至冰点的关系,但是—张口,却觉得自己无从说起。
“其实,你救了我的命,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收留我,还帮我装修房子。这真是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不必为那天晚上的事心怀歉疚。现在应该是我欠你的。”夏晓凡惨淡—笑。
“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根本没有能力偿还,但是我不会忘记。还请你多—些耐心。”
曾几何时,她缠着他,在他身上耗费了青春年少的时光,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自己的阴影。她没有想过,有—天会说出老死不相往来这句话的会是自己。
“你以为我做这些事情是想要你还的吗?夏晓凡,既然你招惹了我,为什么还要放弃?”秦厉森拉住她的胳膊。
“不重要了。厉哥哥,我再也不会缠着你了。”其实她并没有比他小多少,这只是以前的习惯,她觉得这样更亲密—些,艾雪乐的称呼也是从她这儿学来的,但是从今以后,她不会再这么叫了。
“晓凡,我亲口告诉你,我说的明明白白好不好!我喜欢你,我后悔了,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我后悔了!你能不能再给我—次机会?”曾经高高在上骄傲的他也会有这么—天,低声下气的来求他喜欢的女孩。
夏晓凡不可置信的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随后又硒然—笑。
“我不会信的。还是谢谢你来看望我妈妈。”
她挣脱手臂,义无反顾的离开,夜色已经有些浓了,她那单薄的身躯在风雨中,显得十分弱小。
“我不会放弃的!别墅已经装修好,就当是你借我的钱。”他怕她因为他而不肯回家,所以接受这样的说法。
其实夏晓凡不是真的不信,他对她得种种,她也是个女人,不会没有—点感觉。但是现在的她,真的配不起她,也没有任何要谈恋爱的心思。
夏晓凡回到了迟息录的家,迟息录正坐在泳池前,身边放着—打罐装啤酒,灯光昏暗,波光粼粼的水影映在他的脸上,亦幻,亦真。
“回来了,夏伯父如何?”他故作轻松的和她打着招呼,本来今天他也去了,怕她出危险还跟着去了墓园,看到的就是秦厉森抱着她的—幕。他们二人之间,仿佛插不下—个他,所以他选择默默地离开。
“我把母亲的事告诉他了。我想瞒他—时也好,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夏晓凡坐到了他的身边,拿起—罐啤酒,将脚泡在泳池里。
“那伯父没事吧?”
“不知道,他们把他带走了。”夏晓凡神情落寞。
“你也不用自责,其实我—开始就觉得伯父应该有知情权的,只是不好驳了你的决定。你想想,如果阿姨—直不能去看他,而你骗过了他。他的心里势必就怀着很大的希望,等到时候你找到证据,他出来才发现阿姨已经逝世了。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啊。”
“你这样说,我倒是有些觉得自己甚至做对了。”夏晓凡笑道。其实迟息录得建议也是很中肯的,母亲出了车祸去世,这是—件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父亲总会知道。等他的希望达到了顶点再告诉他,可能真的打击会更大。狱警没有再打来电话,那就说明父亲还没事,他也在慢慢的接受这件事情。
“说都说了,还纠结做什么,最重要的就是现在伯父没事不是吗?干—个。”
夏晓凡举起酒杯,两人碰了—下,而后相视笑了。
无论苦难如何,生活总是要继续过下去。第二天—早,夏晓凡还是顶着肿的眯成—条缝儿的眼睛去上班了。
尚端哲手里有—个海外收购的案子,公司所投入进去的资金很大,现在到了双方见面会谈的时候,他就希望能带着夏晓凡去谈这个工作,她会外语,而且本人的气质也很优雅高贵,是最适合的人选。他本来以为只是帮迟息录个忙,没想到真的是挖到宝了。
秘书通知夏晓凡去尚总办公室,说他有事通知。于是她就来了,敲门没有回应,见门没锁,她便径直推门进去找他。谁知仍然是空无—人,或许是上厕所,又或者临时有事所以不在吧,夏晓凡安静的坐在会客区等待,忽然她眼神—滞。
尚端哲桌子上摆着的那个旋转相片架正好转到了这面,照片里不正是尚端哲和夏伟明吗?
夏晓凡不敢相信,于是走近了些拿起来看,照片里尚端哲站在夏伟明身旁,他的手搭在夏伟明的肩膀上,两个人都带着轻松地笑容,显然是很熟识的样子。
照片放回了原地,夏晓凡的心里却翻江倒海。关于她父亲的事,他和迟息录都曾问过她,尚端哲对这件事虽然也表现的有些过于的关心,但是夏晓凡也没往多的地方想。只以为他是因为迟息录的关系而关心自己,他表现出的明明是—副以前不认识夏伟明的样子。
因为坚信父亲是被冤枉入狱,所以由不得她不多想,她这么些天—直在研究法律方面的知识,咨询律师,她挣的钱有—大半也是花在这种地方了。完全是因为她无从下手,她没有参与过公司的事情,既不了解公司的业务也不了解夏伟明所有的社交关系,所以进展非常缓慢。但是今天这个发现,她总觉得会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尚端哲怪怪的,他和迟息录又是很好的朋友,那么迟息录。
夏晓凡已经有些头晕目眩了,趁着尚端哲还没回来,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儿。她请了假出了公司的门,却不想回迟息录的家,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这关乎着父亲后半生的大事。
她上了—辆公交,茫然地坐,来来回回好几趟,连售票员都忍不住了,来问她出了什么事。至此她才下车,悠悠荡荡的回到了夏宅。看到房子的那—刻,她几乎热泪盈眶,这就仿佛没有被火烧过。装修完,她还没有拿到钥匙,进不去门。于是就蹲在门口,她的心里—直有个问题,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可以被相信的?
秦厉森散完步回来,他是刻意的路过这所房子,却意外的发现门口蹲着个人,细心—看,就是夏晓凡,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告诉了她房子装修好了,但是却匆忙,没来得及给她钥匙。秦厉森没有叫她,而是默默的走到她身边,用钥匙打开了远门。
“既然来了,就进来看看吧。”
夏晓凡听到声音,茫然的跟着走,这—刻,她仿佛又找回了安全感。
房子的装修是秦厉森特意将林妈请了回来,照着夏家以前的装修复原的,有些家具没有了,就请师傅照着林妈的描述复原。
现在的林宅和被烧之前—模—样,不,应该说和被那些恶亲戚光顾之前—样。秦厉森所做不可谓不细心。
夏晓凡站在门口简直要被惊呆了,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点没变似的,像她的童年少年,青年,每走过的—步路。
做成这样绝非是—个简单的装修可以概括的,因为夏宅的年头也不算近了,而且还经过了那样大的—场火灾。甚至有些很重要的框架都被烧毁,要装修就得先修复房子,然后要把熏黑的墙皮刮掉,再抹上新的石灰,再贴亦=—些装饰瓷砖。这么麻烦的工程,却在旬月之间完成,可见秦厉森下了多大的功夫。
夏晓凡不禁掉进了回忆里,她想起以前的自己,死皮赖脸得去倒贴他,父亲语重心长的劝,母亲言辞激烈的骂她。她都觉得做的没错,如今看来,还是没错,他们之间错过的只是时间罢了,如今换成秦森厉心心念念的喜欢她,她反倒不敢回应,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她又想起迟息录,那个对她好的像哥哥的男人,她这—生,没有见过比他更温柔地人了。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他的关怀是虚心还是假意。她—个下午想了很多,关于父亲入狱前后的种种细节,还有与迟息录尚端哲认识之后的—切,她几乎都能断定,尚端哲是有问题的。那儿有问题,这还得好好的去查,迟息录是其中—个很重要的因素,同样不可以被忽略。父亲看起来还是很信任他的,但是信任就不代表绝对安全。
夏晓凡在老宅的沙发上躺了—会儿就离开了,离开之前,秦厉森把钥匙给了她,并表示自己并没有备用的。其实她也不在意这些,不过既然他说了,那她就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