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姐姐的死让我浑身一冷。
那种感觉像霜冻般,从皮肤到血液、从西肢到心脏,慢慢将我冻结。
这是我第一次首面人的死亡,尽管我的两个姐姐草草花落,我的母亲早年离世,但也没有看到一具尸体来的这么苍白无力。
生死一瞬,原来我们如此脆弱。
这也是我第一次首面血淋淋的宫斗,看不到触手,听不到声音,危机西伏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我惶恐,或许在某个黎明,我躺在榻上再也醒不过来,被盖上薄薄的白布,被匆匆抬走。
我发着呆,两位舍人绕开我,小跑着离开了。
远远的留给我两个瘦弱的背影和一具苍白的尸体。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
昨夜她还是窈窕一束,笑着给我们讲故事,今天就.....与我们天人永隔我站在院子里,吹着冷风发呆,迟迟不敢进窦姐姐的屋子。
她怎么会死呢?
是酒里有毒?
可昨天我也喝了,而且宋姐姐与她情同姐妹怎么会?
难道是宋公公?
还是我身边的曹姐姐....叶姐姐....王姐姐...?
还是真的如同他们说的那般暴毙?
“啪”...忽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后背,“唉,别哭了~”我转身看到王姐姐,她毫无波澜,一如往常,“人死不能复生,倒是活着的人,别被死人牵累。”
她好像话里有话,不知道为何要这样说。
窦姐姐死了有什么可牵累我的呢?
————窦姐姐的去世就像一块巨大的阴云笼罩在我们院子里。
这几天,我们很少说话,曹姐姐也话少了许多。
窦姐姐死了,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是凶手,所以对彼此的怀疑拉到了顶峰。
我每天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就落在巨大的寂寞里,打破这份寂寞的是接下来掖庭交给我们的任务。
“再过几日就是上元节,皇上吩咐掖庭为宋贵人裁制新衣,要别出心裁、要玲珑绘色、要清新雅致...要....”齐公公说。
皇上的命令降到掖庭,掖庭又将这项指标降到了我们南区西院的二十二个家人子头上。
皇上很宠爱宋贵人,可掖庭好像并不重视皇上的这份宠爱。
掖庭让一群争风吃醋的女人为另一个捷足先登睡在龙榻上的女人裁制礼服,这件事想想就会搞砸!
事实也确实如此!
衣服还没做呢,就有人拈酸吃醋了。
“宋贵人怕是还不知道她的好姐姐窦家子去世了吧~人家宠冠后宫,承皇上雨露润泽,哪里还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啊!”
“嘘...我听说窦家子就是被宋贵人杀的,你们可别在她身后议论她,小心被她弄死。”
短短几天,流言蜚语,传遍了整个掖庭。
此时的宋贵人正住在合欢殿承宠,并不知窦姐姐之事,更不知今日流言。
传言,近几日,皇上夜夜临幸于她,封她父亲为执金吾,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而我好像也渐渐沉浸在这些流言里,怀疑窦姐姐是不是宋贵人杀的,否则宋贵人她为何从不来掖庭看望我们?
不看望我们也就罢了,为何从来不关心她的好姐妹窦家子呢?
一想到她荣宠加身,而我们却待在逼仄的屋子里为她这个卑鄙小人缝制衣衫,我就有点生气,还说什么“哎呀,谁先有了封号,可别忘了拉扯姐妹们一把”,真是人心难测!
我一脚踹翻了盛放针线的竹筐,双手抱于胸前。
我不想给这种人做“嫁衣”!“别气了,待会公公来了,你可得挨骂。”
曹姐姐见我噘着嘴不说话,来安慰我。
“呶,把花绣完。”
她把自己绣的快要完工的合欢花递给了我,又捡起我扔在地上的才绣了一半的叶子。
曹姐姐好像没什么烦恼似的,进宫对她来说就像一场游行,等她腻烦了就会回去。
到底是无欲无求的人活的最快乐。
我接过合欢花,煎熬的缝上最后几针。
当然这只是绣好了一朵,还有几十朵等着我们绣....等绣完,我眼睛都要瞎了!!
叶姐姐小声嘟囔着,“别人不知道宋贵人为人,我们还不知道吗?”
她又瞪了我一眼,“婉儿,宋贵人对你不好吗?
不要被流言迷惑了心智。”
她用力扯断线头,结束了跟我的对话。
我点点头,表示有些认可。
窦将军被逼自杀,窦太后也被移到宫外幽禁,窦姐姐“暴毙”,没准窦姐姐的死只是跟她的家族有关。
我愁闷的叹了一口气,感觉生活好无聊,每个月只有15日那天才能出去放风筝,真是要憋死人。
正此时,门外一声尖锐的呼喊:“哪位是卫若婉?”
我回头一看,是位我从来没见过的公公,他不是齐公公,也不是两位小舍人。
“我是我是!!”
我以为是侍寝,所以回答的很积极。
那公公闭着嘴,发出沉闷的声响,“跟我走~”就这样,我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逃离了熬人的织坊。
我心里暗暗窃喜,该不会是皇上传唤我吧!
我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我跟在公公身后,三步并成两步,还觉得他走的太慢,殊不知我正走在悬崖尖儿上。
“公公,怎么称呼您?”
我问。
“公公,您要带我去哪儿?
是去见皇上吗?”
我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