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盛元烨慕清辞的现代都市小说《恋爱脑帝王求轻宠!娇娇宫女受不住全集阅读》,由网络作家“毛团团”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恋爱脑帝王求轻宠!娇娇宫女受不住》,是网络作家“盛元烨慕清辞”倾力打造的一本古代言情,目前正在火热更新中,小说内容概括:不去这个坎儿。她心中上下打鼓,猜测着皇帝的意图。盛元烨夹了几片最朴素的荠菜放碗里嚼用,自在地瞥她一眼:“你同慕尚宫关系不错。”贵人用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皇帝和沙场上的兵痞子混过来的,没那么多讲究。除却通身自带的威严贵气,自在放诞的言行倒叫人轻松。程韵意外抬眼,见盛元烨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眸子毫不避讳地打量她,神情散漫悠闲。......
《恋爱脑帝王求轻宠!娇娇宫女受不住全集阅读》精彩片段
程韵放下了碗筷,两只纤薄葱白的手在桌子底下揪紧帕子。
盛元烨进门,他新封的程贵人就带着一溜宫婢给他行礼,低着脑袋,动作有些僵硬。
盛元烨没在意,他大步走到八仙桌前坐下,道了声:“都免礼。”
程韵起身,抬起脸,微微咬住下唇。
封位份一个多月,皇帝从未宣过她侍寝,她只以为皇帝忘了她这个人。
可如今,他来是为了什么呢?
盛元烨扫了眼饭食:“瞧着味道不错,怎么不多吃点。”
周德忠老练地吩咐婢女给圣上备碗筷。
落了后妃宫里,怎么也得象征性吃点。
盛元烨捏了筷子,扫了站得离饭桌远远的程韵,哂笑了声:“过来,一起吃。”
程韵无法,只得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好在盛元烨坐的位置本就离她的远,她也没生出不自在。
说起来,今日圣上也算是帮了她和辞儿,她理应生出几分感激之情的。
可要让她和这个男人尽嫔妃的义务,程韵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
她心中上下打鼓,猜测着皇帝的意图。
盛元烨夹了几片最朴素的荠菜放碗里嚼用,自在地瞥她一眼:“你同慕尚宫关系不错。”
贵人用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皇帝和沙场上的兵痞子混过来的,没那么多讲究。
除却通身自带的威严贵气,自在放诞的言行倒叫人轻松。
程韵意外抬眼,见盛元烨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眸子毫不避讳地打量她,神情散漫悠闲。
她赶忙低下脖颈,谨慎回话:“是,辞——慕尚宫自幼与妾身相识,情谊深厚。”
盛元烨淡淡嗯了声:“她对你是情深意重,甚至为了你求到了太后跟前。”
程韵愕然,捏着帕子的手掌都是一松。
“陛下此言何意?”
盛元烨意外看她一眼:“你不知道?”
程韵心乱如麻:“她没同妾身提起。”
原来,原来辞儿竟为了她的事去求了太后么?
她只觉得心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只温暖的火炉,将胸膛烤得炙热,那张带着紧张的面容松动了些,唇边带笑:
“她自小要强,人又聪慧,从前常常挂在嘴边的是要带我和她母亲堂堂正正离开皇宫。”
“我初时只当她是少年心性,单纯赤忱,算不得数。可到后头,她却是真的一步步的在实现她的诺言。”
这样的辞儿,优秀到令人心动。
程韵嗓音温和,宛如春波吹动柳叶,在人心间细细勾勒。
盛元烨安静认真的听着,眉眼间的英桀之气散了少许,顺着她温柔的话音描摹慕清辞的模样。
那样柔弱可人的女子,却是这样一副认真执着,至情至性的性子。
同他此前对她心机深重、不择手段的形象太不相衬。
他还记得她在先皇后宫里搅弄的那些风云。
去岁先帝还没驾崩,太子无德被废,六个皇子各有千秋,夺嫡纷争激烈。他从战场被召回,卷入了这场浩浩风波之中。
原是不受宠的皇子,先帝一开始的目光也没放在他身上。直到六位皇子死的死伤的伤,先帝才渐渐注意到一直默不吭声在办实事的他。
这其中,有他急流勇退,藏锋敛彩的功劳,却也有后宫的一份助力。
他这位一直默默无闻的生母不知何时开了窍,在先帝病危,杂虑繁多之时引起了先帝的注意,之后便颇为受宠,一路晋升。
当年诞下皇子都只是个常在,短短半年之内,升至妃位,风光无两。
她相貌在千娇百媚的后宫妃嫔中算不得出彩,却是凭借着可心二字,将深恨于为了利益兄弟阋墙,后妃相争的皇帝牢牢掌控。
以不争为争。
这般深刻绝顶的领悟,不可能是他那个大字未识的生母能想出的。
后来宫中五位得宠妃嫔,要么是设计陷害当今太后杜菀菀被揭发,要么是误服了加了蜜的苦杏仁汁,要么是粘了过敏的花粉,娇容被毁。
贬位的贬位,失宠的失宠,死的死,伤的伤。
后宫百花盛发的奇景消失了,唯有杜菀菀一支并不那么出众,却足够可人心的野草争得了最后的凤位。
这其中,他查到了,全是她的手笔。
这女人,看似娇弱可怜,如无依花草。
实则内心歹毒,害人手段干净利落到丝毫不留把柄,是个极端厉害的狠角。
盛元烨是想登上皇位,但那不是因为贪图权势荣华。
太子无德,其余六位兄长又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追逐的、争抢的,全是自己的私心私利,何曾为大周数亿苦苦煎熬在土地上的生民百姓想过?
又何曾向边疆浴血奋战沙场,还要忍受来自朝廷背刺而寒心的将士们看过一眼?
盛元烨不容许大周被这群名为天潢贵胄的蛀虫鲸吞蚕食,肆意妄为。
所以他要登上那个位置。
但,他也是要堂堂正正的,登上那万人之上的宝座。
尽管会更困难,尽管需要更多的时间,尽管需要行非常之手段。
他也不需要慕清辞那靠着阴险诡诈得来的助力。
盛元烨拈着筷子,筷身靠着他粗硬的指节,他的瞳孔眼神一点点的沉下去。
心里莫名升起的几分好感,也被这不光彩的回忆冲散了。
他搁筷,起身,淡淡道:“贵人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你既已成为妃嫔,朕就不会放你出宫。”
“可朕也做不来那强求的事,你既不愿,以后安生待在后宫便是,吃穿宫里不会短了你的,若有,只管禀报给周德忠。”
程韵怔怔地看着他,不知为什么,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过分冷淡。可他话里的意思,叫她失落之余,又怀了几分庆幸。
她不会被放出宫,他也不会强迫她行妃嫔的职责。
如此各自安好,就这么浑浑噩噩度过此生,也并非是一桩坏事。
皇帝能有这番态度已然是意外之喜了,再多的,她也不敢去奢求。
程韵起身恭敬行礼:“谢过陛下。”
这次,是怀了感激的。
皇帝是正人君子,倘若那时候她勇敢提出拒绝,没准儿事情不会发展成现在这般。
圣上也不会怪罪她。
到底是她太过懦弱无能。
程韵深深闭了眼,将悲痛与自厌掩埋。
***
慕清辞等脖颈上的勒痕完全消失后,才敢出门。
耽误公事也罢了,她实在不想把伤疤摆在外头让人嘲笑。
这几日里她夜夜好似都能听到外面穿出来的笑声。
这满宫里近来最大的笑料恐怕就是她的那一吊。
慕清辞携着一张郁闷阴沉的脸上值。
卯时一刻,滴漏在六尚局正殿里嗒嗒作响,她几日未出门,六尚局上下女官宫女们都按时到了殿内候着。
慕清辞照旧训完话,问了些六局近来事务情况。
她不在时,向太后呈递账册的职务都是由尚宫局下的汤司言代为处理的。
慕清辞看重她的能力,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账册翻看对应一通便了了。
只是翻看账册的时候,她总感觉满殿的女官女史都在看她的脖颈处,看得她脖颈皮肉一阵阵地发热。
慕清辞就算把城墙拿来糊脸,也挡不住这么多窥看的视线,甚至于她还听到了一两声细碎的偷笑。
慕清辞:“……”
她猛地一摔账册。
气饱了,谢谢!
她没说什么,只是对接下来要面对的人更加不安了。
进了内殿,左转就是御书房。
殿中香烟袅袅,是熟悉的味道。
龙案旁有个蓝服内侍在磨墨,低眉顺目。
程韵将狼毫笔搁进山形笔架内,淡淡扫她—眼,倒也看不清什么情绪。
程韵照规矩行了—礼,将托盘呈上去:“这是春末赶制的夏季常服,陛下请看。”
程韵没如她料想的那般挑刺,竟然就这么瞧了眼道:“嗯,用料绣工都不错,放衣橱里吧。”
程韵小小松了口气。
她原以为狗皇帝就是故意寻她来找茬的呢。
虽然不知他究竟抽什么风,但这样挺好。
程韵摸到养心殿里间,寻到衣橱处放了衣裳,便出来行礼打算退下。
程韵道:“慢着。”
程韵停住脚步。
程韵隔着袅袅烟雾看着她:“过来,替朕研墨。”
程韵没动。
正办着磨墨差事的邹公公抬了脸,茫然。
陛下叫慕尚宫来研墨?
磨盘里那细细的研磨声停了下来。
—室安静中,程韵眉心微蹙:“使唤不动你了?”
程韵这才开口:“奴婢不是陛下的贴身宫婢。”
言下之意是,这种侍奉之事不归她管。
程韵磨牙冷笑,提醒她:“你自己上次说的,谁是你的主子?”
程韵后脊背僵硬。
她想起了上—次在这间御书房内发生的事,说过的话。
还记得男人侵略性强到无法忽视的气息逼近身体的感觉。
还有那只垫在她腰间,护住她的手。
不能细想。
程韵脸颊有些烧红,埋低了头。
“是,陛下。”
程韵哼笑—声,颇为得意:“知道就好,还不过来?”
程韵微微咬了下唇,摆脱不得,只能上前。
邹公公见状,识趣地让开位置,躬身退至—边。
程韵看也不看:“都下去。”
自然指的是守在殿内的内侍们。
—溜人都退下后,程韵只觉得殿内那股子龙涎香的气味都烧到后背来了。
明亮宽敞的御书房内,空气紧逼得吓人。
尤其是隔着半个桌案,他大马金刀坐在旁侧的情形下。
程韵感觉手心冒着汗,虚虚地握过那根太监刚研磨的墨块。
程韵道:“换—根研。”
程韵诧异。
这还有什么忌讳么?
太监研磨过的墨块外人不能研?
程韵闹不明白,还是听话从旁侧多宝格里取出新的长条墨块来研。
新的墨块干净清爽,的确比方才外人用过的要舒服。
只是程韵这人总在无形中散发摄人的气场,叫程韵放松不下来。
手里的墨块磨着磨着,汗液就浸渍在上头了。
她心神不宁,手掌发虚。
研墨得用力,力道不够,墨水就出得不多,程韵再提笔蘸墨的时候,发现磨盘里干涸—片。
凤目斜她—眼,浸着调笑:“研磨都研不明白,太后是怎么瞧上你的。”
程韵腿抖了抖,站稳,面不改色。
“奴婢笨拙,不堪使用,只能陪伴太后身侧,耍嘴逗乐。”
程韵被她的厚颜无耻逗乐了:“太后身边谁来耍嘴逗乐不行,偏用得上你?你的本事,放在这上头,岂不是浪费了?”
程韵:“陛下所言,奴婢不明白。”
程韵道:“你就在朕面前装孙子,前朝后宫那几朵名姝被你霍霍得死的死,伤的伤,你瞧着倒好似没有—点心里不安呐。”
程韵不动如钟:“陛下此言,奴婢更不明白了。”
她是打定了主意死活不认。
混账太子这才没查到她的头上。
与她同住一房的宫女名为玉红儿,惯来是个心思细的,见太子几次前来探听消息,又有皇后交待封口事宜,心里猜到了什么,借着帮她侍奉汤药的功夫套话。
慕清辞怎么可能说?每次都敷衍过去,次数多了,玉红儿也生了闷气,对她不上心起来。
好在那时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下床行走,很快又开始跟在皇后身边出谋划策。
那件事情,于不经意间开始,也渐渐被淹没在了尘封的回忆里。
院外有早蝉鸣叫,声音又大又响,在槐树枝头乱窜。
慕清辞睁开眼,窗外天色微濛。她皱眉,揉了揉额角,梦到那些不愉快的回忆,头有些发疼。
好在都过去了。
叩叩两声门外传来婢子明秀的声音:“尚宫大人,快到了点卯的时辰了。”
慕清辞一时惊得坐起身,又揉了揉酸疼的额头。
这梦做了太久,差点过了时辰。她不敢多待,赶忙穿戴齐整衣饰出了门。
明秀跟在她身后,禀报道:“大人,昨日夜里陛下临幸了一名宫女,现已晋封了贵人。这位小主儿虽是宫婢出身,咱们也得照旧例安排封赏。”
慕清辞脚步一顿。
“昨夜?”慕清辞迟疑。
明秀点头道:“据说是昨儿个三更的事,现下满后宫都传开了。”
明秀说着,皱了皱眉:“您说这些人也忒胆大了,三更半夜的打探了陛下的行踪行勾引之事,”
“这还是陛下肯开恩赏脸,倘若遇上个脾气难对付的主子,还不当场惩治了她。”
想到昨夜里发生的事,慕清辞只觉得心里毛毛的。
她低声提醒:“既然侍寝封了位份,以后就是主子了,在背后编排,小心叫人听见。”
明秀吐了吐舌头:“奴婢不也就敢在您面前说说嘛。”
去正殿点完卯,整个六尚局的尚司都已经闻得此事,各局早早预备了贵人位份的封赏。
慕清辞清点检查一番,领人带了东西送过去。
新封的玉贵人住处就安排在景仁宫另一处侧殿,迎春殿的对门,惜春殿。
她带着一行端封赏的十二名宫婢进殿门的时候,正巧从里头传出一女子娇慢的嗓音。
“你我都不过是一介宫女,偶然被陛下瞧上了眼。可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你只不过是陛下用来敷衍朝臣的借口,我则是真真切切受到了陛下宠爱的,你如何能同我平起平坐?”
慕清辞脚步一顿。
玉红儿?
身后明秀小声唤道:“尚宫大人,我们是否现在进去?”
后宫妃嫔之间的争端,向来六尚局是置身事外的。
一旦牵扯进去,容易卷入派系之争,届时一方败落,也容易受牵连。
身后跟着的十二名抬封赏的宫婢也都看着她。
慕清辞收敛了多余的心思,先一步迈进了门槛:“玉贵人初获圣宠,高兴自然是好的。只是太过骄纵,传出去了,恐失圣心啊。”
玉红儿正叉腰对站在殿前的程韵颐指气使,连带着她周遭新赐来的几名宫婢太监面上都飞扬得意。
迎春殿的宫婢见主子不吱声,自然也都不敢说话,只是一溜羞愧地低下头去,将愤愤不平压在心里。
程韵不张口,按理说是没人敢同全后宫唯一身负圣宠的贵人叫板的,偏生这人就出现了。
玉红儿心里正纳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出的声,宫婢茹儿出声呵斥道:“是谁这样大胆,敢同贵人这般说话。”
钟尚食脸色微变,没想到慕清辞竟然真敢处置她。
她此前给慕清辞使过不少绊子,慕清辞哪一回不是忍气吞声咽下?
她还以为这人是个好拿捏的。现在突然发作,是不打算再忍了?
钟若烟冷哼一声:“慕尚宫,你不会以为单单凭一次失职,就能把我撵下去吧。”
若是有这种想法,未免可笑。
尚食局内噤若寒蝉,这样针锋相对的气氛,连跟在身后的司膳和司食都屏了声息。
慕清辞:“能不能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她一偏头,笑容和善:“钟尚食以下犯上,怠慢宫嫔,违逆背上。扰得六局不宁,上下失序。”
“这般罪名,我是动不了你,太后呢?”
她一剪清水杏眸,漆黑若潭,琼鼻一点,檀唇微启,美得让人呼吸凝滞。
然而此刻她话语里的寒意胜似三秋雪,让周遭的宫人不禁心头发怵。
谁也没想到一件小事,竟然会闹得这么大。
钟尚食怠慢轻视惯慕清辞了,从前慕清辞都是大事化小,咽下这口气。
可如今她竟搬出了太后。
这种宫闱之事,要是闹得太后她老人家出面,必然是不能善了的。
革职是小,丢命是大。
更别提有可能牵连整个尚食局的人。
尚食局里较次一级的女官司膳和司食对视一眼,都掺了笑上来打圆场。
钟尚食一时不察,罪不至此,她们代为赔罪了。
慕清辞全当没听到。
今天这事儿既然已经闹到了明面上,她就不可能轻而易举地揭过去。
若是轻易揭过了,只怕以后整个六尚局都会上行下效,一齐不拿她当回事了。
那她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顷刻就荡然无存!
慕清辞不理,司膳和司食也不敢生出不满,毕竟钟尚食敢同她对呛,那是有陛下身边的康副总管做靠山。
她们惹了她,真就是轻轻松松贬为低等宫女了。
可也不能眼见着慕尚宫闹到太后跟前,她们只得调转头去劝钟尚食。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就算是有康公公撑腰,您也不想在太后跟前落了不好的印象不是?
有些话能说出来,有些却是不好当面说的。
钟若烟脸色变了变,咬紧了牙关。
她当然知道两名下属的未尽之言,也当然知道闹到太后跟前,不管怎么说她也讨不了好。
可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这慕清辞向来忍气吞声,不敢反抗的,今儿突然发作,钟若烟只觉得大失脸面。
当然,不想低头,也有其他一层隐秘的觊觎在。
司膳和司食死活劝不动,两个对峙的人还没怎么,她俩都快急哭了。
慕清辞见钟若烟死不悔改,挑了挑罥烟眉,转身朝着司局门外走去。
像是立马就要告状了。
司膳和司食又是想拦,就听朱墙黄瓦桑树的院门口传来了一道尖细透着神气的嗓音。
“慕尚宫,好大的威风。”
人未至,声先到。
先踏进院门的是两个褐服的小内侍。
康公公随后提摆踏了进来。
见了他,满院人纷纷裣衽下拜。
钟尚食拜完,眉宇间都飞扬了得色,那点愤懑不平的忧惧被抛之脑后,柔声道:“见过康公公。”
她嗓音里的炫耀之意隔着院墙都能听见。
康公公手肘斜倚拂尘,走进内院,
他一身窄袖蓝色飞鱼服,身形端正,面容瘦削,眼神阴冷。
一板一眼地环视院内一圈,给钟尚食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最后落到了慕清辞身上,笑意不达颧骨以上。
慕清辞微微拧眉。
康副总管,新皇太子时期就跟在身边的老人,因办事利落妥帖被重用。
在宫廷太监中,地位仅仅低了周总管一头。名副其实的二把手,掌管半个敬事房。
这钟若烟也不知什么时候摇了人过来。
慕清辞品阶略微低他一头,在宫规惯例里却是不分高低的,她见面行礼就算,说话却不需要敬着他。
“康公公事务繁忙,今儿怎么有闲工夫来尚食局了?”
康乃安抱着拂尘,抬皂靴走过来,侧身挡在了钟若烟跟前。
“慕尚宫哪里的话,杂家若是不来看看,我的钟尚食岂不是要被您欺负死了。”
慕清辞挑眉:“康公公哪儿的话,我只不过是照宫规办事罢了。公公掌管敬事房,这点规矩还不知晓?”
康乃安皮笑肉不笑:“不过是底下人稍有懈怠,怎么能全怪到钟尚食身上?”
“就算六尚局以尚宫局为首,可我大周历经六朝,也从没听说过哪朝尚宫如此小题大做,有撤除其他司局尚司的事儿。”
他嗓音低狠:“慕尚局的手伸得是不是太长了点?”
慕清辞眉目冷淡:“前朝尚宫没做过,我便不能做么?”
“何况我奉太后之命以尚宫之职掌管六局,底下人不听话,我如何管得过来?这不得赶紧去请教太后她老人家么?”
康公公低嗤一声:“杂家自是敬重太后的。只是咱们在宫里做事,说到底都是围着陛下转的,这等升降之事,依我看,不如交由陛下来定夺更能服众。”
“慕尚宫,你说是不是啊?”
慕清辞面色阴了下来。
狗皇帝本就对她不喜,出了这档事能站她就怪了。
更何况她躲他还来不及,犯得着往上去凑?
这阉狗摆明了不怀好心。
慕清辞定了定神,道:“本尚宫的职责是太后娘娘安排的,管辖范围中出了这等怠慢之事,我难辞其咎,具体事宜,还是交由太后定夺为好。”
慕清辞不上套,也是康乃安意料中事。
他冷哼一声:“尚宫自是有太后做靠山,可杂家也不是在陛下跟前吃干饭的。尚宫不想轻了,杂家也不惧。”
这事谈不拢了,慕清辞点了下头,转身逶迤离去。
满院子的尚食局众人都被两人的对话吓得不敢吱声,只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只言片语。
这会儿好不容易送走位凶神,可剩下这位又哪能是好惹的?
康公公阴冷的眼扫过一院宫婢,把她们看得纷纷低头含胸。
事情到底还是没解决,钟若烟心怀忧虑地拉了康乃安的手,皎好的脸上溢了点水波。
康公公到底是疼惜这个多年对食的,牵了钟若烟的手出了院子。
尚食局外走廊搭有凉棚,里面堆满了杂物酒桶,遮蔽视野,两人走到里面停了步。
钟若烟先时还有几分端着,这会儿四下里无人,她将首埋进了康乃安胸口。
“安郎,你可要帮我。”
女人娇声哭泣着,让康乃安心疼不已,连忙拍抚哄着她。
康乃安是个断了根的人,世间女子都瞧不起没根的男子,多年来唯有钟若烟实心待他。
他不能人道,自然得在其他方面做到最好。
“放心,我定会找到陛下跟前为你分辨清楚。”康公公掷地有声道。
钟若烟得了保证,安定下来。
“让那个女人成天压在我头上,真是哪哪儿都不顺遂。”钟若烟哼声。
康乃安知她不甘心尚宫之位被夺,思量一番,郑重其事拉着她絮语。
“我看这事未见得不是一件机遇,她找太后,咱们就找陛下。届时陛下指定听我的。”
“倘若陛下发威想惩处这人,我再在一旁多多言语描摹几句,没准儿她的尚宫之位就会被摘下来。”
“届时,你还怕上不去么?”
钟若烟听得眼睛发亮:“这当真可行?”
康公公笑了声:“行不行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两人商讨完毕,康公公一人先去了养心殿。
寿康宫内,太后重重一拍桌面,承放器具的檀木小几跟着抖了抖。
“岂有此理!”
太后怒火中烧。
“钟尚食和康公公竟敢如此公然与你作对,这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程韵垂着脖颈,方才禀报时也没挟了公报私仇的意,在整件事上添油加醋。
即便如此,也足够让太后震怒了。
只是,程韵微微蹙紧了眉。
她担心康公公二人不会坐以待毙,会有其他的动作。
而那动作,显然会是找到狗皇帝。
她咬紧下唇,洇出一片粉色。
“叫钟尚食同康乃安过来!本宫还要看看他们能翻了天不成!”
太后平素和睦,看上去就是一副和软性子,但身为国母的威严犹在,被底下人这样轻忽,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般。
倘若这次不整顿一番,这后宫诸事,她怕是都管不下来了,到时候还不是叫外人看皇家笑话?
太后身边吴嬷嬷应声退出,去宣那懿旨,才走到影壁墙转角处,迎面就撞上了皇帝身边大总管周德忠。
吴嬷嬷心里惊异,赶紧裣衽下拜。
周德忠扶起了她,面和交代一句,两人来了寿康殿内。
“听闻慕尚宫在太后娘娘宫里,陛下叫奴才来寻慕尚宫去一趟养心殿呢。”
程韵脸色有些发白,攥紧了宫装衣袖。
这个时候皇帝派人来叫她过去,还能为了什么事?
她的猜测果真应验了。
太后脸色也难看起来。
周公公是皇帝身边第一人,最是亲近的。
竟然在此刻劳动他亲自大驾,定然是那两个不长眼的恶人先告状,告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虽是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可打小就被送去它宫抚养,从小到大,她不仅尽不到身为母亲的职责,甚至连面都见不到几次。
皇帝埋怨她,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有些隔阂,放在母子之间便罢了,若是皇帝打算插手此事,维护那两人。
那不就是坐实了她是个不为皇帝所喜,没有半分权威的虚名太后吗?
太后心慌地拧紧帕子,“周公公,陛下叫你来时什么神色?”
周公公表情迟疑一瞬,满脸堆笑。
“太后娘娘放心,您毕竟是陛下生母,陛下不会不顾及您的颜面的。”
这话里的意思是会把太后摘出去,但程韵这个告状的尚宫怎么样,就未见分晓了。
太后显然领会了这层意思,眉头并未松开:“你也知道,辞儿是我的身边人,她若是被罚,无论有没有牵涉到哀家,都打的是哀家的脸面。你是皇帝的身边人,多多看顾她点儿。”
周德忠笑应:“这是自然,老奴能帮的一定帮。”
临走前,太后拉着程韵的手嘱咐:“你且去看看,若出了事,还有本宫在,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随意动你。”
程韵心中苦涩。
陛下陛下,出了事该怎样最终都要看陛下的意思。
若是别人也就罢了。
可那狗皇帝明显极为厌恶她。
去了他跟前,她就是有理也变没理。
可这苦水只能被埋在肚子里,倾泻不出。
程韵郁闷得眼睛都红了一圈。
路上,春衫薄。
春末夏初的日子,天气没有转暖,反而冷风更肆虐了些。
程韵兜风一吹,拉紧了胸前的交领上衫。
手指盈白,纤细,若杨柳,同腰一样。
美人眼眶微红,好似受了莫大委屈,身段也弱不禁风。
哪怕周公公是断了根的男子,早已没了那等念头,仍旧心底泛起怜惜。
他凑近来温声道:“尚宫不用惊慌,陛下会照顾太后娘娘的颜面,定然也是不会动你的。”
周德忠是合宫称颂的老好人。
先帝在时,他就已经任职了首领太监,帮扶过的宫女太监无数,颇受人敬重。
程韵知道他的开解只是出于好心,表面应了,实际依旧心绪不宁。
事情到底如何处置,还得看那位的意思。
到了养心殿,从明间转进书房,是陛下日常批阅奏章,召见大臣的地方。
殿中燃着三足鎏金仙鹤香炉,龙涎香淡淡萦绕屋内。
一张四角龙案雕刻盘龙绕柱,雕工精细,纤毫毕现。
龙目威严四溢,从桌角瞪视着来人。
程韵视线只触及到那龙案后的明黄龙袍,便压低了脑袋,不敢多看。
心跳宛如擂鼓。
周德忠把人送到后就退了出去。
程韵手里捡着本绸缎奏章,见了人来才放下,矜贵凤眸瞥她一眼。
女人面对他时胆子一如既往的小,那下巴恨不得焊死在脖颈上。
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连看一眼都不敢。
别人畏惧他,程韵从不放在心上,可不知为何,这人如此做派,他心里就莫名不爽。
奏章啪地一声摔在了案旁,程韵吓得身体一颤,顺着声音跪了下来。
弱柳似的身段掩藏在靛蓝宫装里,一张秀美小脸又苍白几分,荏弱惹人怜惜。
程韵最见不得她这样子,目光挪开,瞥向身侧肃立的特来喊冤做主的二人。
他喊了声:“康乃安。”
嗓音低沉、质冷。
宛如铁石嶙峋,经过战场风沙的锻造,擦刮耳边,砭人骨肉。
这显然是不高兴的腔调。
康乃安猛地下跪叩头:“陛下,替奴才和尚食做主啊。”
康乃安一下跪,钟若烟也紧跟着跪下。
屋内一下就跪了三个,气氛严肃,令人生畏。
龙案上的五爪雕龙目视堂间,威赫凛凛。
四下里连一丝风也听不见,空气滞流。
程韵冷哼一声,冲着康乃安:“你要朕做主,人朕也给你叫来了,现在开始说辩吧,朕听着。”
说着,程韵撩起衣摆,一条腿踩在了龙椅上,仪态懒散。
他这般轻松姿态,四下却无人敢掉以轻心。
康乃安答应了声,抬起了额头,看向程韵。
“今日尚食局不过是底下人不懂事,饭食上略微怠慢了程贵人。
“慕尚宫便到了尚食局寻事,还说要裁撤掉钟尚食的职务。
“陛下,底下人犯错是常有的,该罚就罚,该赏就赏,可同钟尚食何干啊?
“慕尚宫分明以公报私,把六尚局当成她的一言堂!”
不愧是副总管太监,言辞足够犀利切中要害,这般罪名砸下来,便是她程韵专权擅势,是要掉脑袋的。
就算狗皇帝不站她这边,她也不可能任人定罪。
程韵当即反驳。
“康公公这罪名我可不敢认,今日奴婢也并非无故针对。
“今日奴婢恰好在迎春殿见到了午时尚食局送给贵人的饭菜,饭菜腐臭,难以入咽。
“奴婢想着责罚钟尚食,但钟尚食却不思悔改,当众顶撞,奴婢不罚恐难以服众,因此才想裁撤她的职务,以肃宫规。”
钟若烟跪在地上的膝盖抖了起来,在尚食局她固然不怕程韵,可到了皇帝跟前,却是心虚胆寒。
康公公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扬起脖颈正要反驳。“陛下——”
程韵修长健硬的指节叩了叩奏本,高高在上的嗓音传来:“让钟尚食自己说。”
康公公的话音一下憋在了喉头里,只能心有不甘地退回去,递给钟若烟一个眼色,叫她好好回话。
钟若烟是个欺软怕硬的,在圣上面前当堂对质,嗓音都抖出了哭腔。
“奴婢……奴婢不认!是尚宫大人诬告!”
程韵冷嗤一声。
这人竟然称谓后还带上了大人,装得倒是一副敬重言辞。
就是她这哭腔听着,怎么看怎么心虚呢。
程韵眸中闪过一抹暗色,视线转到了程韵身上。
也许是因为气愤,程韵脸颊泛起两片玫瑰花瓣似的红色,也顾不上对他的畏惧。
虽是跪着,倒有几分气势汹汹的娇态,身姿却也挺拔起来,如笔挺的玉竹。
跪得是生龙活虎。
“我有没有诬告,你心里最明白。”
程韵杏眼圆瞪,眼尾因为激动泛起嫣红,像是被人使坏故意揉的。
“今日午时送来的腐臭饭食奴婢还保存在房内,依照程贵人的说法,尚食局送这样的饭食已是连续五天,钟尚食可认?”
钟若烟脸色一变,没想到程韵还保留了证据,心里暗道大意。可当着圣上的面,她怎么能认?
钟若烟一个劲儿地否认此事,又是磕头,一下一下极为用力,额头皮肤都渗出了细细的血珠。
程韵微微皱眉。
他不爱看人一言不合躬腰磕头。
好似任是天大的事,膝盖往地上一跪,脑袋一磕,就能靠着掰碎的脊梁骨躲过该有的责罚似的。
皇帝浅按在奏本上的手指悠悠然抬了抬,拇指上的古扳指转过一抹润滑的脂白,缓缓落回奏本。
不用言明,随侍的内侍躬身退出,依言去取那证物去了。
皇帝身边的人办事就是快,不过一炷香时间,那顿没有动筷的饭食就已经呈上了御前。
看着那发霉腐朽的饭食,散发着浓浓的恶臭,程韵眉头一皱,内侍识趣地把东西端得远离了。
这东西的确不是人该吃的。
哪怕是猪食都比这盘菜色要好!
程韵原本还是看戏的心思,这会儿是真生出了些火气。
这群奴才底下闹闹也就罢了,明面上的差事也敢这般敷衍!
周德忠见了,心里直为慕清辞着急,想到之前小太监的回禀,上前道:“陛下,听闻慕尚宫现在就在对面的迎春殿内,何不把她叫来给个解释?”
盛元烨道:“去叫她。”
慕清辞领了口谕前来,跟着—起来的也有程韵。
两人行了礼,慕清辞瞧见那副这断了雀鸟头的头面,眸色—沉。
盛元烨视线直直盯着她:“这副头面你作何解释?”
慕清辞受不住他咄咄逼人的视线,脖颈下意识缩了缩,垂下眼眸避开他:“奴婢不知,奴婢送来时东西还是好的。”
玉红儿抹着泪气愤道:“当着圣上的面,我还能污蔑你不成?”
程韵这时出声道:“这副头面慕尚宫送来时的确是好的,妾身记得当时玉贵人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看过。”
玉红儿噎了下。
她当时喜不自胜,都忘了还有这番举动,当下有些心慌,见皇帝投来怀疑的目光,只得硬着头皮道:“许是你没看清楚呢?”
程韵:“当时不止我—人看见,在场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周德忠便叫了两宫里的宫人来对峙,果真迎春殿的宫人都说亲眼见到了玉红儿揭开过。
慕清辞道:“奴婢觉得奇怪,程贵人当时没看清,玉贵人离得那么近,还能瞧不清么?”
这回连皇帝都露出了不信的神情,玉红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能心里自认倒霉。
含糊道:“我当时没有在意,也或许是东西进了惜春殿内才叫底下人弄坏的。”
“说的有理。”
盛元烨瞧着那断头的鸟饰,明显是被人用力掰断的痕迹。
“是朕失责了,看来玉贵人的能力不足以管束底下人,既如此,就将惜春殿的宫人都裁了,只留—名宫婢侍奉就行。”
玉红儿惊呆了,她扑倒在盛元烨脚边,眼泪直直坠下来:“陛下,是妾身错了,妾身以后会好好管束下人的,妾身再也不敢了。”
盛元烨笑了笑:“玉贵人的意思是,这事还是你指使的了?”
玉红儿脸色煞白,连忙否认:“不,不是的,妾身冤枉。”
“既是冤枉,朕的处置你还有何不满?”盛元烨的嗓音沉了下来,威慑横出。
玉红儿憋闷半晌,只得应了。
慕清辞此时才松了口气。
她昨晚才得罪过狗皇帝,原以为对方这次会挟私报复呢,没想到他竟然还讲点道理。
正想着。
“慕尚宫。”—声低沉懒散的男音传来。
慕清辞—愣,抬头望去,对上他漆黑灼眼的目光,赶忙低了头。
盛元烨拨弄着左手大拇指上的骨扳指,面带狡黠:“东西是你带来的,如此易损,你脱不开责任。朕就罚你三月俸禄,以儆效尤。”
慕清辞:“……”
气到语塞。
混到尚宫职位,每月俸禄就有十两,这会儿—罚就是三个月,三个月的血汗钱打水漂,慕清辞心里肉疼。
再肉疼,当着顶头上司的面,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她恭恭敬敬行了礼领了罚,就下去了。
盛元烨看着她憋闷的背影,面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右手摩挲得骨扳指光滑锃亮。
周德忠在—边偷眼瞅着,腹里不免有几分复杂难言。
这慕尚宫,是不是太能勾动陛下的情绪了?
盛元烨笑着,忽然瞥见周德忠打量的视线,面色淡了下来。
玉红儿还跪在地上,泪眼盈盈望着他,“陛下。”
“行了,”盛元烨牵了牵衣摆,“今儿晚时朕再来看你。”
说着便背手走出惜春殿,周德忠—行内侍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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