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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挽救恋爱脑亲娘,我手刃渣渣全文免费》精彩片段
原瞅着赵卿诺长得与宁远伯有几分相似,段嬷嬷心中还有几分满意,现在这满意也因着她的态度直接去了个干净。
就算是宁远伯的孩子又如何,还不是个庶女,这高门大户的,庶女看着嬷嬷的脸色过活的可不在少数。
“什么主母茶?”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恰好是赶来的宁远伯姜世年。
宁远伯姜世年年近四十,现领着五城兵马司兵马指挥的职务。这种职务多是由勋贵担着,是个只挂职不做事的闲职,事情都交给下头的小吏办,因而清闲许多。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清隽挺拔的站在那里,棱角分明的五官,一双暗沉沉的漆黑眸子不动声色地将屋里的情况纳入眼底。
裴谨,威武侯庶出三子,而宁远伯夫人孟氏与姜世年的嫡长女姜芙嫁的正是威武侯世子裴谦。
他是被强拉过来的,原正跟着姜世年在鸟舍。
结果宁远伯姜世年一听赵卿诺到了,非要给他看看他那传说中顶顶厉害,小小年纪就能养家的闺女。
而姜世年原本想要显摆的心思,现在彻底没了,只剩下腾腾烧起来的怒火。
“三郎来了。”老夫人周氏瞧见姜世年那铁青着的脸,赶紧跟他身后的裴谨打招呼,“正巧大郎他们等下过来,今日蓉儿做生辰,自家亲戚,一起留下热闹热闹。”
“谨见过老夫人,给老夫人问安。”裴谨上前行礼问安后便立在一旁,垂着眼睛,专注地盯着脚尖。
“我问,什么主母茶!”姜世年完全不理会周氏的话,鼓着圆眼怒瞪向段嬷嬷,仿佛要吃人一般。
段嬷嬷头次见宁远伯这般怒发冲冠的模样,吓得腿一软跪趴在地上,哆嗦着不敢回话。
原本安然坐着的孟氏与姜蓉也都站了起来,垂着头一言不语的立在那里。
周氏特意点出姜蓉今日过生日,又提到姜芙夫妇,打着姜世年能有所顾忌的主意,却没想到他压根儿不在乎。
周氏再也忍不住,抓起手中的茶盏朝着赵明秀扔去:“你这是做什么!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就要闹得阖家大乱不成!你……”
眼瞅着茶盏要砸到赵明秀身上,赵卿诺一个侧身直接挡在母亲跟前,接住飞来的茶盏,手腕翻转,直接让它朝着宁远伯姜世年飞去。
“啪”的一声,紧着是茶盏碎裂的清脆声音,本来发怒的姜世年毫无准备的被这茶盏砸中,额角瞬间起了一个包,显然赵卿诺在这续飞的茶盏上施加了一些力气。
原本捂着胸口训斥的周氏瞬间消声,众人皆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赵卿诺抬起左手臂,手中的棍子直指宁远伯,仿佛淬着冰渣子的声音里透出冲天的怒气:“你有什么脸问!不就是你让我娘成了妾!我们好好的在安林县过活,你来作甚!既然已经死了十四年,为何不干脆继续死下去!”
赵卿诺最见不得就是这种,明明自己才是祸根,却惹得女人们闹腾不休。
“阿诺!”赵明秀大声呵斥道,“怎么和你爹说话的!”
吼完女儿,赵明秀又赶紧上前查看姜世年的伤势:“年哥,你可有事?阿诺不是诚心的,只是有些小孩脾气。”
赵明秀的动作,打破了满室寂静,老夫人连连唤人去请大夫,孟氏也安排人来去取化瘀的药膏子,众人都围上姜世年。
裴谨自刚才赵卿诺动手时,便深深看了她一眼,眼底划过一抹诧异。此刻望着孤零零站在那里的少女,眸子闪了一闪。
“娘,我来接你回家。”赵卿诺穿过人群,望着赵明秀说道。
然而,赵明秀好似没听到一般,只专心擦拭着姜世年脸上的茶水。赵卿诺便晓得她娘生气了,赵明秀每次生气都不理人也不说话。
“娘,我来接你回家。”赵卿诺提高声音再次喊了一声。
音调虽高,任谁都能听到其中的委屈。
赵明秀擦着茶水的手停下,快速地眨着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嘴唇抖动,却仍坚持不肯看赵卿诺。
“阿娘,我这次跑了趟蜀州,你说那里的蜀锦好看,我特意带了一匹回来给你制衣服。跑得快也来了,跑得快带着我从安林县去了蜀州,又从蜀州回了安林,现在又跑到京城,我们跑了好久……娘,这次跑的这一趟赚了不少钱,你要是愿意,咱们就开个铺子,我们回安林好不好?”
赵明秀再也忍不住,捂着脸,肩膀抖动,无声地哭了起来。
姜世年见她哭了,又听了赵卿诺的话,浑身的怒气顿时消散,连脊背都弯了下去。
他一手揽着赵明秀,带着人往外走:“今日这主母茶不算,哪个都不能让她做妾!”
路过赵卿诺的时候,他看了眼这个和自己长得有些相似的女儿,哽着嗓子说道:“你跟着来。”
说完带着人就往外走。
“父亲,她不做妾,难道让我母亲为妾!”
原本还因着姜世年发火而害怕的姜蓉一听到这话, 再也忍不住,朝着姜世年喊道。
姜世年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造孽啊!”
裴谨望着离开的三人,听着老夫人周氏的哭骂声,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和门口的婆子说了,往宁远伯府外院的花园过去。
等下裴谦夫妇过来,不论如何,既然老夫人周氏开了口,这饭必然是要留的。
想到刚才赵卿诺的举动,他抿着嘴,唇角压得笔直。
宁远伯这女儿是看明白她那个娘不会跟她离开,才说了后面的那番话,既能让她娘得了宁远伯的怜惜,又能让今日这主母茶的事不了了之。
果然啊,后宅便如那不见刀刃的战场,言谈之间便分高低。
裴谨眼眸渐深,面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然而若是赵卿诺得知他的想法,必然会告诉他脑补太多会短寿。
而贴着这妇人的少女亦是赵卿诺的熟人,董家四姑娘董芷嫣。
这一家人便是吏部尚书董家的人了。那穿着老气的想必就是董文川的正室,至于另一个,看董芷嫣的神情,应该就是她的生母朱姨娘。
这样带着儿女的场景,赵卿诺只一眼就看明白,她怕是撞到三家的相亲宴了。
只是好笑的是,谁家给儿子挑媳妇是两个女方一块啊,这也不怕看差了眼。
不过看这情形,那气质清朗优雅的女子想来便是威武侯夫人要给自己儿子裴谏定下的妻子。
注意到裴谨看过来,赵卿诺朝他略一颔首,转身就走。
裴谨注意到她的打扮,挑了下眉,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去。
对于裴谨的离开,一伙人里头,除了那十七八岁的女子微微侧了下眸子,其余人在无反应。
……
挨着竹林有几间厢房,是福明寺提供给客人休息用的,常有女子会在此午休。
赵卿诺隔着老远便见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是她寻找半日的钱元。
看到人,赵卿诺掀开帷帽,就要朝人走过去,一个手臂突然从后头拉住她的胳膊。
赵卿诺另一只手下意识四指并拢回收,拇指压在食指上,抬臂攻向对方面门。
裴谨向后微仰,起手以掌挡住面前的拳头:“阿诺,我好心给你送消息,便是这般感谢我。”
发现自己打错人,赵卿诺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习惯……习惯……”转念一想,吃惊地望着裴谨,“你会武功?”
她的身手她心里有数,不说有多厉害,但一般人绝不是她的对手。
这裴谨一个照面不仅能躲开自己的拳头还能格挡住,身手必然不一般。
裴谨勾唇一笑,也不回答,反倒打量着赵卿诺的打扮,原本就明亮的杏眼此刻更添了一抹莫名的魅惑,那双眸子这会儿正专注的望着自己。
他心头一跳,赶紧移开视线,却不想正落在那一张红艳莹润的嘴唇上。
他忍不住摩挲着指腹,心里却想着,赵卿诺今日这般打扮,竟然是为了给那钱元下套。她是准备亲自上……
想到这个可能,心中无端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你快放开我,一会儿人不知道跑哪去了。”赵卿诺语气焦急,甩了甩胳膊,想要挣开拉着自己的手。
那边钱元挨个窗子戳破偷瞄了一遍,而后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就要带着小厮离开。
“你准备自己去,然后趁着那钱元行为不轨的时候,打他一顿,再拉着人去报官?”裴谨手指稍微用力,把那要抽子的胳膊攥的更牢一些。
赵卿诺听他语气莫测,有些不明所以。
“对啊,你那些故事里讲的不是要出面上告才行吗?这种事总不好让别的女子来做,我身手好,又不会吃亏,还能出气,两全其美……好啦,快点松开,一会人真就跑了……”
“跑不了。”裴谨蹙着眉,盯着到自己胸口的少女说道,“你这么做最多只能让他挨上一顿板子,没有一点用处。”
赵卿诺听见这话,鼓着腮帮子:“那怎么办?我想让他出丑,还要他得教训,最好能关进牢里。”
裴谨垂着眸子,沉默又平静的与仰头望着自己的少女对视,片刻后,抬手取走她头上的帷帽:“帕子有吗?”
赵卿诺“啊?”了一声,就看到裴谨顺手把取走的帷帽罩在自己头上,垂下的轻纱遮挡住他半边脸颊。
赵卿诺站在姜蓉对面,见主桌的老夫人周氏先落座,众人才跟着纷纷落座。
“今日是蓉丫头的小生日,都是自家人,也没那许多讲究,只管自在些。”老夫人周氏举杯,众人遂跟着举起面前的酒杯。
赵卿诺先是浅尝了一口,是香甜的果子酒,味道不错,很有点像前世喝过的饮品酒,带着点怀念,直接一饮而尽。
跟着镖局跑了几年,别的不说,赵卿诺的酒量是练了出来,那时众人喝的可不是这种绵软的酒水,而是热辣辣的烈酒。
身边的姜蓉见了偷偷撇了撇嘴,喃喃道:“乡下佬……”
赵卿诺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吃着跟前的饭菜。这几日她忙着往京城赶,路上都是拿随身带的干粮对付一顿。今日更是连饭都没吃上,此刻早就饿的两眼放光。
看到她这般,姜蓉更是不屑嫌弃,凡是丫鬟给赵卿诺布过的菜,她都一概不碰。
坐在旁边的姜芙见妹妹这样,借着裙摆的遮挡悄悄踢了她一下,要她收敛些。
姜芙身边的威武侯世子裴谦则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剩下的裴谨却甚少举筷,而是捻着酒杯慢慢喝着。
若说这一桌各怀心思,那另一桌则可用波涛汹涌来形容。
时刻关注着自家母亲的赵卿诺,便不止一次瞥见宁远伯姜世年旁若无人的给赵明秀夹菜,一会儿来一筷子青菜,一会儿又来一块烧的软糯可口的芙蓉肉。
直把老夫人周氏看的额角狂跳,实在看不过眼时便咳嗽一声,提醒一下。
到了这时,姜世年便会给周氏夹上一筷子青菜:“母亲吃这个,你近日不是常常嚷着要用的清淡些……”
这话一出,赵卿诺就见老夫人周氏那脸瞬间被噎出菜色。
而那位伯夫人孟氏看见这些,便枯坐着,一口又一口的喝着跟前的果酒。
吃了一半,老夫人周氏实在见不得姜世年那如婆子一般伺候赵明秀的样子,心里气闷,放下筷子,推说乏了,便由段嬷嬷扶着回屋休息。
她是长辈,又上了年纪,这样的理由也没人能指责什么。
剩下孟氏瞧见姜世年时不时询问赵明秀可还可口,或是干脆亲自给她夹菜,才被劝平和的心再次堵了起来,放下筷子也说了一声乏了。
姜世年无所谓的应了一声,更惹得她心烦气躁,起身甩手就走,动作之大甚至带翻了圆凳。
赵卿诺听到动静赶紧去看,却见她娘虽面有尴尬之色,到底情绪还好。
“你们小辈坐着玩,我们在这你们也放不开。”姜世年算是扯了个借口,遮掩过去。
他护着赵明秀起身,笑着让几人继续,自己则领着赵明秀离开。
一出松鹤堂,姜世年的脸彻底耷拉下来,吩咐人去厨房再做些吃的送到榴花院,安抚的拍拍赵明秀,带着人回住处。
姜芙见此只觉得心累,才劝好的,这才多一会儿,怎么又开始了。
到底是宁远伯府里清静久了,这点事情都经不住。
姜芙去看裴谦的表情,见他神色不变才有些放松下来:还好夫君并不在意。
赵卿诺见人走了,也跟着想起身离开。
察觉到她的动作,姜芙赶紧开口:“阿诺尝尝这个,我未出阁时最喜欢吃的便是这个牛乳玫瑰糕。”
赵卿诺望着碗里精致小巧的奶白色糕点,上头还缀着一点红。她迟疑了下,到底不好驳了姜芙的面子。说到底这事就是一团乱麻,又是长辈的事,实在不好由小辈们分个对错来。
“谢谢。”赵卿诺一口吃下整个糕点,入口冰冰凉凉的感觉,甜而不腻,润滑可口,“确实好吃。”
姜芙微微一愣,转而掩嘴失笑:“喜欢便好。”
姜蓉却对她的动作格外嫌弃,眼珠一转:“莹莹白玉一点红说的便是这糕点,而这牛乳玫瑰糕又属京里的赛八仙做的最好吃,方大家还曾为了这糕点而不远千里来京一尝呢。”
赵卿诺迷茫地望着玫瑰糕,显然不明白姜蓉说这话的目的是什么。
“阿诺应该是头一次吃这个吧。”姜蓉示意旁边的丫鬟将整盘糕点端到赵卿诺的跟前,“喜欢吃就多吃点,要知道这个一小碟便要三十六两。”
姜芙碍于裴谦裴谨在场,只能给了姜蓉一个眼色,希望她收敛些不要找事。
可姜蓉打定主意要让赵卿诺在外人面前出丑,非要出一口气不成。
姐姐姜芙是长女,又嫁给威武侯世子为妻,哥哥姜蕴是唯一的嫡子,父亲看重他们就算了,凭什么一个外头生的野种都能越过自己去!
从赵明秀进府开始,姜世年亲自张罗院子,还让人收拾湖心小院的阁楼给赵卿诺住,玉器花瓶,古玩摆件流水一般往里送。
那里近水,视野开阔,姜蓉每年夏季都要去住上一阵子。
赵卿诺便是在傻也明白了姜蓉的意思,更何况她并不傻。
姜芙有些忐忑地看着赵卿诺,生怕她当着裴谦兄弟二人的面闹起来,心中埋怨姜蓉疏于管教,便是要找事也需看场合。
为此,她更是打定主意,定要寻个规矩厉害的嬷嬷给姜蓉,不管母亲孟氏同不同意都要这么做。
养的女儿可以蠢,可以坏,但不能又蠢又坏。
“三十六两?”赵卿诺干脆把整碟子牛乳玫瑰糕倒进自己碗中,一口一个,“那确实很贵,我们安林县农户一年不过收入不到十两,这还是赶上好年成,有手艺的也不过才三十两左右,而我算是收入高的。”
将所有牛乳玫瑰糕吃完,赵卿诺喝了一口茶:“我是跑镖的,一年下来差不多能挣上五十到一百两,当然这些都是没交税的,还要赶上有活的时候。”
她神态坦然,说的大大方方,没有姜蓉料想中窘迫。
裴谦放下手中的筷子,视线转向赵卿诺,认真地听她讲话。
裴谨举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喝着,垂着的眼睛内没人能看到他的情绪。
“没活的时候怎么办呢?我们在安林县的房子是自己买的,不用交租金,但每日吃喝都要花销,所以……”
赵卿诺眼神陡然变得阴森,她盯着姜蓉,拿起筷子,转了一个花,随手一掷,筷子斜钉在面前的桌子上。
“所以我就去抓些逃犯,割下他们的脑袋,拎到官府去换赏钱。那碗口大的疤,血淋淋的,喏,就和你跟前儿的汤一个样。”
随着赵卿诺的讲述,姜蓉白着脸看向那盆汤,当即捂着嘴跑了出去。
“这么菜还敢来惹我!”赵卿诺说完,正要继续吃饭,下意识又瞥了一眼那个汤,顿时也觉得有些反胃。
坐在她旁边的裴谨,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中荡开若有似无得笑意。
……
另一边,住在偏远的慧姨娘穿戴整齐,站在厅堂等着消息,随身的丫鬟喜燕从外头匆匆进来,见她那期盼的眼神,艰难地摇了摇头。
“姨娘,那边的宴席……散了。”
慧姨娘听完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苦笑着摇摇头。
伯爷果然是把她忘了,原以为是爱重夫人,夫人嫡妻正室,她不敢想着分宠,只盼着伯爷能偶尔来她这偏院坐坐看看就成。
来了一个赵明秀,宠爱更不是夫人能比的。
现在就连全都参加的宴席都不记得让自己去,可见是真的忘了自己这么个人了。
……
夜里,正院孟氏枯坐了一会儿,正要洗漱歇息,就听到外头问安的声音。
眸子一亮,忙对着铜镜理了理头发,见一切还好,赶紧迎了出去。
“伯爷!”她朝伺候的丫鬟文秀挥手,“快去沏茶,要那云雾雪芽。等等……小厨房可有温着参汤?若有,换那个,这晚上的喝茶再仔细走了觉。”
“有的,您吩咐过,给伯爷一直预备着呢。”文秀机灵的回了一句,赶紧往小厨房去。
到了那,不仅让人盛汤,还让人预备上热水,以备半夜用。
姜世年背手进了屋子:“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丫鬟婆子低头离去,临走时还贴心的关上房门。
孟氏有些羞涩,红着脸上前,正要伺候姜世年宽衣,听到他的话脸上瞬间失了血色……
裴谨仰头,视线上移,落在赵卿诺带着煞气的脸上,静静看了一会儿……
片刻后,他抬手拍了赵卿诺的额头一下,“啪”的一声脆响,见少女捂着脑门,鼓着腮帮子,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满的样轻笑出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何?”
“可。”赵卿诺痛快的颔首答应。
裴谨再次一愣,旋即彻底笑开,然而他的笑仍是压抑的,低低的声音只回荡在两人之间:“阿诺……”
甚合……心
赵卿诺奇怪的看着他,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他幽幽地念着,耳朵莫名有些发痒。
两人合作算是达成,从梦鱼出来分别之际,赵卿诺摸了摸耳根,对着裴谨抱拳致谢:“刚多谢你教导。”
从《大魏刑统》到张家情况,再到钱家,这些都不是赵卿诺能知道的。
人前见过的裴谨寡言少语,虽性情温和,却少有存在感。而不论是那次树上相遇,还是面摊亦或这一次梦鱼相谈,裴谨都格外不同。
藏拙……
赵卿诺知道他是威武侯府的庶子,自然明白他的处境。
“阿诺,为何要执着于钱元一事。”裴谨站定,双手背在身后,遥遥望着赵卿诺。
“此事因我疏忽而起,且我亦是女子……”
这世道于女子太过苛刻艰难,看似民风开放,女子却仍然好像附属品一般。
若是自己都能放过此事,那她真的泯然于此世了。
看着少女越走越远,裴谨恍然,再一看手中拿着的书稿,摇头失笑,朝原本的目的地走去。
……
张家院外的一棵大树上,赵卿诺缩在上头,静静地望着倚靠在窗边出神的张宜。
张宜呆呆地望着外面,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眼眶里还包着泪水,不时便有一串串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她也不擦,任它们往下流着,一滴一滴在微尖的下巴上汇聚,跌落。
趁着没人,赵卿诺先是扔了一颗瓜子吸引张宜的注意力,然而连扔了几颗才让她的视线移向自己。
赵卿诺见她看过来,想对她笑笑,却又觉得不合时宜,便赶紧收了咧开的嘴唇,四下看了一圈,见无人靠近,双脚在树干上猛地一踏,身体好似一支离弦的箭一般,从树上飞落到张宜的窗户外头,落在地上时轻盈的没有一点声音。
张宜目瞪口呆地看着赵卿诺,一时说不出话来。
赵卿诺被她看的有些脸红,尴尬愧疚的拿着脚尖撵着地上的一片落叶。她清了清嗓子,结结巴巴的开口:“能……能让我进去说……说吗?”
明显底气不足的声音里还带着小心翼翼……
张宜往旁边让了让,算是同意。
赵卿诺眸子顿时一亮,一手撑着窗沿,手臂发力,身子翻过窗户,轻轻巧巧地落在屋子里。
张宜的屋子不大,布置的很素净,最里面放着一个有些陈旧的架子床,挂着月白色的纱帐,许是用的有些年头,帐子边缘已经起了毛边。
床前一侧放着一张桌案,上头有一个崭新的妆匣,黑漆描金的妆匣与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赵卿诺视线在那妆匣上停了一停,便赶紧收回,只觉得心里坠的难受。
张宜见她动作,却先开了口:“那是钱家送来的,一匣子的金银首饰,还有许多珍贵之物……被我……我母亲收进了她住的那屋。”
说到那珍贵之物,才止住的眼泪又滑落下来。
张宜侧了侧脸,忙用帕子抹去,待止了泪水才继续说道:“钱家使的个婆子上门,这些东西一来,母亲便好了许多。”
她自嘲的笑笑,嘴角满是苦涩:“原来我竟这般值钱。”
“他家是……是让你嫁给……”赵卿诺张了张嘴,却没法儿把话说完。
“哪有那等好事!”张宜怒目切齿地开口,“我父亲不过一个不入流的太仆丞,哪能入得了他家的眼。那样一个不堪之人,却能对我挑挑拣拣,这世道何其不公!”
张宜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悲愤之意,还有那隐藏在其中的不甘。
赵卿诺沉默片刻,抬头斩钉截铁地向她保证:“绝不会让你嫁去钱家!我今日来就是想确定你的意思,现在我知道了。”
张宜望了眼那个放在桌案上的妆匣,视线从屋内的陈设一一滑过,最后看向窗外。
她仰首望着天空中那一片清浅扩散的浮云,嘴角挑起一抹浅淡的笑:“我家中虽说诸事皆由母亲做主,父亲甚少出言,但若是父亲开了口,母亲哪怕不愿也绝不会再置喙。而我父亲……”
张宜收回视线,看向赵卿诺,眸光幽深。顿了顿,她双唇轻启:“他对自己那张面皮格外看重。”
赵卿诺有些微怔,眼前的少女仍然是那般瘦弱的模样,单薄甚至有些虚弱的身体却好似瞬间迸发出勃勃生机。
张宜不一样了……
赵卿诺会心一笑:“我明白了,那你要来看吗?”
张宜轻轻摇头:“我近日不便出门。”
张牧夫妻知道她不愿意给钱元做妾,又怕她逃跑或是寻短见,早就吩咐家里下人不让她出门,就连做针线的剪刀都被收走。
“那好,事情成了,我来告诉你!”赵卿诺重新翻过窗子,正要跳到树上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语。
“多谢。”
谢你让我看清处境,早做抉择……
张宜自以为压低的声音,对于习武的赵卿诺而言却听得清楚明白。她的身形滞了一下,足下用力踏地,手借着树干,一跃跳上方才那棵大树。
从树上离开之前,赵卿诺又回头望了眼茕茕立在窗边的少女,喃喃低语:“此事本就是我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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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两日,赵卿诺收到了裴谨递来的字条,字条就夹在那本《大魏刑统》中,一同送来的还有一本字帖。字帖中的字迹写的刚劲有力,笔走龙蛇间又透出洒脱自在。
若是有那懂行的人在,必然要好好夸上一番,可惜,赵卿诺不仅是个门外汉,还是个不上进的。她看了一眼字帖,便放到一旁。她原就不是个爱学习的,这会儿更是没有练字的心思。
第二日一早,赵卿诺如往常一般用过早饭后便到松鹤堂给老夫人周氏请安,在那里见到了有几日未见的姜蓉。
病了一场,姜蓉清减许多,看到赵卿诺的瞬间下意识挺胸抬头,斗志一下子就拉满了。
“给老夫人请安。”赵卿诺向老夫人周氏行礼后,又转向姜蓉打了声招呼,“蓉姐。”
姜蓉矜持的扬了扬下巴:“嗯。听说你这几日都未去碧波斋,虽说你这个年纪再学些什么已经晚了,但家里既然送你过去,你便应该好好学,怎么能去了几日就不去了?也是我病了一场,不能督促你了,等下你就赶紧去上学,待我大好,就跟着你一起,可不能偷懒。”
她学着当初姜芙教育她的样子,对着赵卿诺开口说教。
那日她发烧,大夫说她是受了惊吓所致,这赵卿诺也跟着在场,必然是听到了。
姜蓉觉得自己失了面子,这会儿就想把场子找回来。
“儿子没能耐,既不能上马安天下,又不能提笔定乾坤,只能守着个爵位,做着个六品的小官,这才让人家欺上门来!”
姜世年的脾气很有些顺毛捋,若是顺着他来,万事皆有的商量,若是惹了他,反而要遭。老夫人的这番话算是惹到他了。
现在他好容易找回赵明秀母女,又得知赵卿诺早些年的艰难,自然是满心想着怎么弥补。更不要提他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哄着赵卿诺喊他一声阿爹或父亲,而不是伯爷。
老夫人周氏说完看到姜世年的表情就晓得要糟,却还是低估了他这个儿子的混账,竟然敢当着孟氏与小辈的面直接耍混。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格外怀念已故的老宁远伯,若是老宁远伯还在世,必然让他拿家法好好收拾这个混账一顿。
算了,还是正事要紧。老夫人周氏绝不承认,现在的她实在拿这个混不吝的儿子没有办法。
“说吧,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人周氏缓了语气问道。
赵卿诺在姜世年回怼老夫人周氏时便“乖巧”的站在那里,扮演着一个听话有礼的晚辈,绝不打断长辈们的谈话。
此时老夫人周氏问起,她便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昨日……”
赵卿诺一说完,就见三人面色阴沉……
“董家可真是养了个好姑娘……”老夫人缓缓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赵卿诺原就不傻,之前只是未往那些伎俩上想,听了老夫人周氏的话,再结合姜蓉的异样,那么还有什么不明白。
以张宜的家世,董芷嫣的生辰宴本就没打算带她,只是不知何时得罪了她,这才又临时邀请了张宜。
在碧波斋几日,赵卿诺对大家也有所了解。
张宜性子内向怯懦,任谁都可以上去戳两下,遇事更是忍让再忍让,被人嘲笑挤兑也只是笑一笑,连句嘴都不敢回,一个愤怒的眼神都不敢有。若说她得罪董芷嫣,怎么想都不可能。
赵卿诺仔仔细细地回忆着近段时间的事情,想起那日情景——“这裙子怎么勾破了?”
初进碧波斋那日,她穿着那件湖绿色的衣裳,而巧的是张宜那日也穿了一件同色的衣服。想到那勾破的裙子,再联想当日董芷嫣莫名对张宜提出的邀请……赵卿诺脸色大变。
董芷嫣必然是发现有人知道了她与裴谏幽会的事情,而这个人她以为是张宜!
也就是说张宜是替她遭了这一难……
想通了这一茬,赵卿诺愣了半晌都很难回过神来。不过是穿了同色的衣服,董芷嫣便连验证都不去验证便认定是张宜,继而干脆利落的出手,用的还是毁人名节的手段,同为女子当真是……心狠手辣到让人难以置信。
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赵卿诺沉默着转身离去。
老夫人周氏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咱们府里较其他人家干净许多,没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是以也忽略了对姑娘们的教导。阿蓉虽知道些,但到底不清楚那些个阴司手段,这个……更是从外头长大……”
“孟氏,你是这宁远伯府的主母,有些事情自己该想明白的。内宅到底都交在你的手上,孟氏,你放心,有我在一日,没人能越过你去。”这是老夫人周氏的态度,也是她的承诺,“回头,你便带着姑娘们理事,让他们都学着些,有些个事不是让她们去学,而是让她们知道该怎么防。”
永庆帝听得一乐:“提前?怎的,你是打算一会儿就去犯点错?起来回话吧。”
姜世年又磕了一个头,听话的站起身,拿袖子毫不讲究的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抬头看了永庆帝一眼,嘿嘿一笑,又赶紧垂下头。
“吴安德给他个帕子,这一把年纪,连孙辈都有的人了,还跟年少时一个德行!”永庆帝伸手遥指着姜世年笑着骂了一句,“你家女婿还在旁边,真是没个正形!”
永庆帝年纪比过世的老宁远伯小一些,未登基前曾跟着老宁远伯习武,后来登基为帝,两人私下时,没少听宁远伯抱怨自家那不成器又没能耐的混账小子。
在永庆帝的耳中,姜世年历来是个淘气都不成的人。
招猫斗狗被猫抓,被狗咬;淘气爬树,又压断树枝摔断腿;下河抓鱼还险些溺了水……
总之,这姜世年能平安长大继承宁远伯的爵位只能说是祖宗保佑。
吴安德眼底滑过一丝诧异,赶紧上去恭敬地递给姜世年一个干净的帕子:
“宁远伯莫嫌弃,这是老奴的,您将就用下……”
“多谢吴公公。”姜世年接过帕子就用。
“说吧,等会儿你要去干什么?”永庆帝往后一靠,姿态放松地坐在宽大的龙椅上。
吴安德立马有眼力见的递上一杯水温合适的热茶。
“臣要去打人!”姜世年梗着脖子说道,“就是那个什么御史武啥啥的那个!”
“是武相显武大人……”吴安德悄悄瞥了一眼永庆帝,见他神色放松,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便小声提醒,这连人家名都记不全,就要去打人家?
吴安德一面腹诽,一面在心里提升对宁远伯重视度。
从来不上朝,除了宫宴从不进宫的人,还能叫永庆帝记得,便不是一般人。
另一边的裴谦听到永庆帝提到自己,这才对着宁远伯行礼问安。
“混账!这朝廷命官是你说打就打的?”永庆帝横了他一眼,虽是喝骂,却并不生气,“一起说完,还要朕一句一句哄着问你不成!多少年没见过你了,上来就找事!”
“上年底宫宴臣参加了,您见过臣的。就是臣坐的靠外……”姜世年嘀嘀咕咕说道,见永庆帝看过来,咧嘴傻笑了下,赶紧说道,“那个武相显她媳妇一大早跑我家大闹,说什么我才找回来的小女儿打了她侄子,指着我那老母亲的鼻子就骂说什么不会教导!”
“把臣那老娘气的险些晕过去,直捂着胸口哭臣那走了多少年的爹!臣那二姑娘更是被吓得发起高热,这岂能忍?”
众人听见姜世年连母亲都不喊,直接称呼“娘”,便知道他是真的气的狠了。
“这般欺负人,我……臣定要打那个武相显一顿!”
永庆帝听完,理了下思路:“起因是你小女儿打了人家侄子……你二姑娘……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姑娘?”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笑意。
“就是那年臣失忆流落在外,给一户人家当了赘婿,后来臣恢复记忆回京,等再找回去,他们一家都搬走了,前段时间臣才把人寻回来。”姜世年神情得意,“且臣年后又要添个孩子,许是大胖小子呢!”
永庆帝看他美滋滋的样子,实在没眼看,挥挥手:“孩子们间的事扯上大人做什么!赶紧回去,整日没个正经样,你也不许去打人!”
“可……”永庆帝一瞪眼,姜世年立马乖乖垂头听命,“臣知道了。”
赵卿诺跟在姜世年身后,望着他对赵明秀小心呵护的样子,愁得不得了。
她娘不愿意跟她走,这可怎么办?
强制绑走,显然不可能。留下做妾?更不行啊……
逼着人家让她娘做妻,先不说这事可不可行,便是她心里那一关就过不去,多理亏啊!
赵卿诺望着赵明秀身上穿着的裙子,那是一件素色的纱裙,行动间带出浅淡的金粉色,腰间的腰带更是用金丝绣着花样,每一样都不是她能叫的出来名字的,也不是她能买的起的。
那跑镖时从蜀州买的蜀锦也不过是布庄里能买到的一般样式,再贵些的,先不说价钱,便是连货都不会有。
她娘也比在安林县时瞧着更好看了,眉眼间都是幸福满足,那种淡淡的哀愁再也不见。
赵卿诺暗暗叹口气,赵明秀是个独立的人,若是真的要留下,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可这后宅……哎!
路上的小厮丫鬟见到三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行礼问安,赵卿诺不自在的扭了扭肩膀。
等到了赵明秀所住的榴花院,赵卿诺更是沉默。
看着不大的小院却处处透出精致,洒扫干净的院子一侧种着一棵粗壮的石榴树,长得生机勃勃,到了秋天肯定能挂满一树的果子。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样样齐全,敞开的房门,还能看到正在洒扫的丫鬟,堂屋的桌子上摆着瓜果,旁边还放着六七个荔枝,红艳艳的浸泡在水盘中。
姜世年扶着赵明秀坐在铺了软垫的椅子上,又把冰盆让人挪的远些,这才挥手让下人们退下。
等到屋内只有剩三人时,却又陷入沉默。
他望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儿,一时间五味杂陈。复杂的同时却又有些骄傲,宁远伯府军功起家,传至今日,他自己只能领着一个兵马司指挥的闲职,儿女们更是连个武刀弄剑的也找不出来,以致堂堂武勋家竟弄得文不成武不就得。
现在见到赵卿诺, 竟生出一种后继有人的感觉,尤其是她的脾气,竟与年轻时的自己极为相似。
赵卿诺捏着茶杯在反思,自己带赵明秀走到底是不是对的。
见两人都不开口,赵明秀反而率先开口。
她抚摸着小腹,神情温柔:“阿诺,你要当姐姐了。”
“咔嚓”一下,赵卿诺手中的茶杯直接被捏碎。
“啊——”赵明秀吓得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查看,“可有受伤?怎么这般不小心?”
赵卿诺摇摇头,她自小习武,风雨不停寒暑不辍,手上早就起了一层茧子,不过一个茶杯,还伤不到她。
赵明秀再次有孕的消息直接打了赵卿诺一个措手不及,她转头看向宁远伯姜世年,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就这么急。”
“混说什么呢!”姜世年面皮一热,下意识反手一巴掌拍在赵卿诺的后脑勺上,打完反应过来,这姑娘到底不比混小子,哪能吃的住这一巴掌。
正有些后悔,却见赵卿诺没事人一般,只是正了正被打歪的发髻,他一时有些无语,却又强撑着找回面子:“就当……扯平了。”
说完更觉懊恼,当闺女的拿茶盏打了老子,老子回一巴掌还要解释,这都算什么事?满大魏怕是都找不出一个。
赵卿诺懒得搭理他,主要还是看她娘赵明秀的态度。
“娘,你到底什么想法?”她问的直白,完全不避讳姜世年,要是她娘想走,她现在就能带着人离开,就算再多个孩子,她也养活的起。
若是想留……
赵明秀懂她的意思,自然也明白女儿更愿意让她离开宁远伯府。
她睁着依旧泛红的眼睛,慈爱的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又望着赵卿诺挂着汗珠风尘仆仆的脸颊,最后将视线投向姜世年,眉眼俱是温柔依恋。
“年哥,我若是留下,你会好好待我们母子三人吧。”
姜世年被这样全身心依赖的目光望着,心里顿时生出一股豪气:“自然,你是我明媒正娶过的妻子,阿诺是我的女儿,还有这未出世的孩子,我自然要尽我所能照顾好你们。”
“你说错了,当初我阿爷说你是我们赵家招的上门女婿。”赵卿诺毫不客气的戳穿他,不就仗着一张俊脸,就会糊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小姑娘”赵明秀斜歪了她一眼,赵卿诺乖乖闭上嘴巴。
“今日老夫人让人叫我过去给夫人敬茶,我应了。能陪在年哥身边,我已经知足。说不委屈自然是骗人的,但我明白,夫人先入门,不论原因如何,我向夫人敬茶便是应该的。”
“平妻之事年哥也不要再提了,我打听过,哪个正经人家会立平妻?除非是那走商的,因常年累月在外头奔波,才会再娶一个。”
“况且,来了这些时日,我也见到了,夫人掌家理事,管理奴仆,教养子女,侍奉长辈,这些做的尽职尽职,我不该也不能当个平妻膈应人。”
“娘,那我们……”赵卿诺正要开口再提带她回安林县的话,却被制止住。
赵明秀止住女儿的话,拢了拢头发:“我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也不是曾经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年哥,我也是有私心的。”
她坦然的望进姜世年的眼中:“外头世道乱,我是个不顶用的,这些年自阿爹去世后,全靠阿诺养活我。”
“才十岁的小姑娘成日做个男娃的打扮,风里来雨里去的走镖挣那要命的钱。我愿意跟你回宁远伯府,便是希望我的阿诺能如其他女儿一般,有好看的衣裳穿……”
“娘,你知道我不在乎这个。”赵卿诺一怔,片刻后赶忙说道,“你不必为了我留下,我们回安林县也一样过活。”
“我在乎!”
向来柔弱的赵明秀一把扯过赵卿诺的右手手掌,翻转掌心向上,摸着那厚厚的茧子,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落,又解开她帮袖子的布带,挽起袖子到胳膊的位置,上头是一道触目惊心的还未彻底长好的伤疤。
这是赵卿诺这一次押镖进蜀州弄得,路上遇到了棘手的绊子被划了一刀。
“你以为你挡上我就不知道?你惯常右手使棍,怎的今日换了左手!”赵明秀哽咽着说道。
被赵明秀问的无言以对,赵卿诺讪讪地收回手臂。
姜世年瞳孔震惊,脸上仿佛被扇了一巴掌:“我……”
我什么?说当年自己离开本想回去找她们,却因事耽搁了?还是说等忙完了事情再去时,他们已经搬走了?
明明就在安林县,怎么当时找不到,过了十几年就能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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