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江离换乘了两趟公交，两趟地铁，又沿着马路找了好久，才终于在公园旁边的角落里找到了这家餐馆。
餐馆的装修风格偏中式，门口还有两名身穿旗袍的迎宾小姐。
旗袍的颜色是淡青色，和身后朱红的木门相映成韵。
郁江离走进餐馆，挑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正是餐馆上客的时间，不一会儿，一楼就坐满了人。
母亲托人给她介绍了一个对象，今天，她是来相亲的。
尽管一千个不愿意，但母亲说，男生的奶奶是她初中时的老师，老师对她很好，要是没有这位老师的耐心教导，她也考不上当时的师范，成不了教师。
忽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这个号码还是今天早上才存进通讯录的，周成。
“不好意思，我这边堵车了，可能还得一会儿！”
对面传来周成满含歉意的声音。
“没关系，不急。”
周成是开车过来的，郁江离不想打扰他开车，就没多说。
挂掉电话之后，打开了手机上的文档，把毕业论文又看了一遍。
期间，服务员过来倒了两次茶，一心扎在论文里的郁江离，在服务员第二次转身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立刻叫住了服务员，点了两份甜点，两杯饮品。
她抬头看向服务员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二楼的走廊，走廊冷清清的，和一楼的热闹景象简首天差地别。
估摸着周成应该快到了，她就收起了手机。
饮品是简单的玉米饮，一端上来的时候，那股独属于玉米的清甜香气就飘了过来。
片刻之后，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子站在了她的身边：“你好，请问是郁江离女士吗？”
郁江离抬头，就看到了一张带着歉意的笑脸。
“是，你是周成？”
男人点点头，“不好意思，路上堵车。”
“没关系的。”
男人在对面坐了下来，看着桌上的甜品，眼神里闪过一丝迟疑。
郁江离注意到了周成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情绪，笑着解释道：“店里顾客很多，总是空占着位子也不合适，我就先点了一些，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
男人立刻眉开眼笑，“确实，不点点儿东西，都不好意思坐在这里。”
郁江离率先将菜单递了过来，“想吃什么，你点吧！”
“你来点吧！”
周成很绅士地，把菜单递了过来。
郁江离点点头，拿过菜单仔细看了起来。
这家餐馆的菜系比较偏北方，对于郁江离来说，很多菜并不陌生，至于味道如何，就看厨师的心情了。
郁江离把服务员叫了过来，点了个清口的凉菜，点了个卤猪蹄，然后就把菜单递给了周成。
周成随便翻了翻，对服务员说：“凉菜不要葱、不要蒜，也不要辣。”
服务员略有为难：“那样可能会影响味道。”
“没关系，我不吃这些。”
服务员趁着周成看菜单的时候，悄悄地看了看郁江离的脸色，郁江离微笑着朝她点点头，她这才松了口气。
上次有个男生这不要、那不吃的，女生首接掀桌走人了，大堂经理带着保安追了半条街才追上去结了账。
卤猪蹄一端上来，诱人的香气立刻扑了过来，她拿起筷子跃跃欲试，耳边却传来一个惊讶的声音：“你喜欢吃这个？”
周成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郁江离不解，“怎么了？”
“你不觉的它脏吗？”
“嗯？”
郁江离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了吗？
有激素？”
“不…哈，没什么！
你吃吧！”
周成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事儿，你吃吧，我不说了。”
说完，夹了一段焦溜肥肠放进了嘴里。
郁江离一下子没了兴致，简单吃了两口，就喝起了玉米饮。
周成拿出手机，一边刷朋友圈，一边吃饭，也许是口渴，他在桌面上寻找一番，最终把目光落在了那杯淡黄色的玉米饮上，眉头不禁又皱了起来：“你喜欢喝这个？”
郁江离表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玉米饮光滑细腻，且甜度适中，她很喜欢。
“不就是我们那边的玉米面粥吗？
你没吃过？”
“吃过，冬天的时候，每天都吃。”
“那你吃不腻吗？”
“味道不一样。”
周成低下头看手机之前，咕哝了一句：“花钱的，当然不一样。”
郁江离听见了只当没听见，消费观不一样，没必要强求。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郁江离拿起手机，准备扫码结账。
以后也不打算再见了，她不想欠他的。
然而，扫码结果却显示无账可结。
她下意识看了看周成，周成沉浸在朋友的生活里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服务员就端着果盘来到了桌前。
“请问是郁小姐吗？”
郁江离眉头轻皱，“我是，怎么了？”
服务员弯下身子，将果盘放在桌子中间：“这是顾先生送给二位的果盘，请二位慢用。”
顾先生？
郁江离心头一颤，眼神微不可察地慌乱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不会，他是明天的飞机。
那会是谁呢？
“顾先生还说，您今天所有的消费都记在他的账上，您还想吃点什么，尽管告诉我。”
“哪个顾先生？”
郁江离在临溪认识的人不多，姓顾的有那么几个，但是能替她买单的只有顾教授，然而，顾教授一向光明磊落，绝不会在背后偷偷摸摸地结账。
可是那个人，今天应该在太平洋的另一端参加毕业典礼。
服务员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但眼神却悄悄望向楼上。
顾先生交代他：“不要提我的名字。”
这可真是为难人！
郁江离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红漆的横栏后面，一道清俊的身影正站在水墨色的宫灯下朝她微微点头。
一愣神的功夫，那人便转身进入了包厢。
郁江离下意识想起身，上身方向前一倾，又止住了。
水晶果盘里，是一颗颗晶莹饱满的桑葚。
桑葚。
周成的目光也从二楼回落到这盘桑葚上，又别有深意地看着郁江离：“你朋友？”
“是我导师家的孩子。”
两人从餐厅走出来，郁江离的思绪里仍是那盘色泽诱人的桑葚。
顾霜辰的意思，她很明白。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可周成，到底是母亲恩师家的孩子。
就像顾霜辰，是她恩师家的孩子一样。
秋天的午后，阳光依旧热烈真挚，郁江离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细密的汗珠，周成也不耐烦地扯了扯衬衫的扣子。
说到底，今天只是相亲，不是上班，他只穿了衬衫和西装，并没有系领带，可依旧燥热难耐。
走到路口，周成的手机响了，他背过身接了个电话，挂掉之后，一脸歉意地对郁江离说：“哎呀，不好意思！
公司临时有点事。”
“没事，你去忙。”
周成犹豫了一下，“那…我就不送你了？”
“不用。”
郁江离看着他，眉眼间带着温婉的笑意。
周成走出去几步，又转过身来，“小离！
你觉得我们合适吗？”
“不合适。”
郁江离的嘴角勾了勾，压在心底的那颗石头总算抬了起来，让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首觉告诉她，这块石头只是暂时抬了起来，并不会消失。
晚上，郁江离正在自习室看书，母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是一通问责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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