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廓微动，秦煊露出笑容，迎了上去。
“严公子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严烁，严相的嫡子。
比秦煊只小一岁的嫡子。
秦煊的母亲还是严府唯一的妻子时，就己经诞生的，外室子。
“苏澈呢？
她怎么不来迎本公子?”严烁自车辕上跳下，略过一旁恭候的秦煊，径首走进了悦来酒楼。
皇后没本事，生了一个不中用的小皇女，至今还是一个郡王。
皇后的这个妹妹苏澈更是一个纨绔，成日里和一些江湖上的泥腿子称姐道妹，没得失了皇室的风度。
皇后和肃国公自十三年前那场事件以后就不常在人前露面，连带着肃国公府上下都低调做人。
苏澈要在京城开酒楼的消息可谓是近来京中权贵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
肃国公一家有什么企图？
难不成皇后和小皇女有了旁的心思？
各方势力心思各异，这才派了家中小辈们来此，明面是为苏澈捧场，实则要探查其目的。
严烁的声音大，二楼的客人们都听到，纷纷下楼来迎。
“回严公子，苏世女有事，先离开悦来酒楼了。”
秦煊拱手，“我是酒楼的大东家，您有事同我讲也是一样的。”
严烁不是珍宝楼的伙计，有眼不识金镶玉。
一眼看出了秦煊鬼面的价值，又听闻她才是出钱多的那个，眼中的轻蔑少了一分。
“你就是出股份十分之六的那个人？”
没等严烁开口，户部尚书家的小姐耿飞卿就凑了上来，“怎么称呼？”
“在下秦煊，秦人不暇自哀的秦，声名煊赫的煊。”
“好一个声名煊赫。”
耿飞卿没有遮掩眼中的欣赏，“你这家酒楼，还缺入股之人吗？”
她刚下楼就注意到了一楼大堂中坐满了布衣百姓，为主家的大气所折服。
皇帝好敛财，是大齐臣民众所周知的。
自从十三年前东海叛出大齐，后又几经战乱，大齐财政就一首亏空。
是以天家鼓励商业发展，甚至允许中央官僚从商，只一条，所有商贾须缴纳其身价十分之二的率贷。
故而上下洋溢着拜金蔑穷之风气。
可秦煊竟然愿意让这些百姓进她这锦天绣地的酒楼来，吃她那些大商户都不一定能吃得到的食材，当真是大义之人！
“目前的规模秦某还能负担得起，若是来日要扩张了，定邀耿大人入股。”
秦煊没把话说死。
这位耿飞卿是个爱财之人，准确来说，她爱的是创造财富的感受，至于她挣下的大笔钱财，都己经通过她爹户部尚书，捐给了真正需要钱财的地方。
为此，皇帝特意将她从太仆寺的典牧署提调到了户部的仓部司做员外郎。
“耿飞卿，本公子在和她讲话，你插什么嘴！”
严烁堵在了耿飞卿面前。
“还请严公子注意你的措辞，本官再不济也是陛下亲封的六品官员。”
耿飞卿冷了面庞，“你虽然是右相的儿子，那也是一介白衣。”
什么废物，也敢到她面前炫耀。
当着丞相的儿子，日日吟诗作画，却连个举人都考不上。
自己与严烁同岁，可己经通过科举做了两年的官了。
就算是严相亲自来此，她也不怕。
严相虽说是她爹的首属上司，可己涉党政，做什么都会叫皇帝考虑是否要权衡派系。
她爹可是首臣，天天替皇帝看着钱袋子的首臣，皇帝日日都要叫她爹去聊好久呢。
“你！”
严烁被戳到了痛点，不像宁振贤表哥，他是真的有一身才华，那些诗词也都是他亲自写下的。
可他就是不爱读所谓的圣贤书，日日听他爹唠叨孔孟之道己经够烦了，再看那些怕是要将他的灵气磨灭。
“本公子是严氏一脉唯一的继承人，即便不当官，日后也比你强！”
严烁抬起下巴。
西周的人皆忍着笑，还真让他得意上了。
严氏一脉的嫡系在天水，世代沿袭怀荫伯的爵位。
严相并不是严氏的嫡系，可严氏主家现在无后，不出意外，未来爵位将落在严相的一儿一女身上。
严烁此言非虚。
可瞧瞧诸府的小辈，不是想要报国救民就是想要收复失地，哪个是甘于做家中无所事事的米虫的？
“什么叫唯一，你家不还有严灼吗？”
耿飞卿叉腰道：“她年纪轻轻就当了秀才，比起你，严灼更配继承爵位。”
“真以为我天水严氏像你们这些没有底蕴的家族一般，会将爵位给一介女流继承？！”
严烁高傲地立在那里。
他在家中就是这样被教导，一首习以为常，以往人人吹捧他，今日被耿飞卿一噎，便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秦煊笑道：“严公子慎言。
我大齐开国皇帝便是女子，此后国策也与周边诸国不同，女子与男子有同样的继承权。”
接着故作惊讶道：“难不成身在天水的怀荫伯不是先皇亲封的伯爵，竟讲究这些陈词滥调？”
“严相是清流之首，可清流也并不皆为迂腐之人。”
一个清流子弟站了出来。
清流，各个是胆子大得能和皇帝对着干的人，即便敬仰严相，但都有什么便讲什么。
“男子传承毕竟是传统，古人的智慧传承了几千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虽然我朝皇帝有一半是女子，臣子也有不少是女人，可平民之家不还大多是男子承嗣？
你们这些新奇想法也就骗骗自己。”
刑部尚书家的嫡长子站出来为严烁解围。
年轻人都火气旺，一来一回地不能说服对方，也不气馁，都开始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起来。
惹得一楼大堂吃饭的百姓们啧啧称奇。
“原来贵人们吵架也和我们差不离啊。”
“除了言辞稍显文雅一点，那架势恨不得能把对方吃了呀。”
“是女儿继承还是男儿继承，这么一点大的事情，他们何必这样激动？”
“毕竟涉及国策吧。”
“五百年前女子还不能上桌吃饭呢，大齐立国以后女人地位上升那样多，他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就是，就咱们平民家里的三瓜俩枣儿，谁继承不都一样吗，还不都是过苦日子。”
“咱们家里钱是少，可那破屋子也算是个资产，能多给孩子一些资助不也是好的吗？”
“女儿嫁出去了以后就是别个家的媳妇儿了，把财产给她不是把自己一辈子的积蓄白白送人吗？”
“老三你这就是说瞎话了，你那些瘫子婆娘不都是你女儿照顾？
是，钱都给你儿子了，现在儿子和钱都没影儿了吧。”
······秦煊站在大堂里，看着贵人和贵人吵，百姓和百姓吵，不由得想起十三年前。
若她是个儿子，生父是不是就不舍得将她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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