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陆子坚柏长青的现代都市小说《重返93之完美人生全文》,由网络作家“火中取例”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小说《重返93之完美人生》,此书充满了励志精神,主要人物分别是陆子坚柏长青,也是实力派作者“火中取例”执笔书写的。简介如下:九十年代,造富之时。无数人旋起旋灭,无数人前赴后继。鲁西南这片大地上仍困守贫寒。陆子坚忽然回到九三年,从一场相亲开始了他的第二次人生。...
《重返93之完美人生全文》精彩片段
“我说燕儿姐,我这刚骑了三十里路回来,气儿都没喘匀呢!还一身汗,你是不是好歹先给弄口热水喝喝?”
陆子坚不接茬,反倒轻轻把话题给转开了。
靳晓燕闻言瞪他一眼,但是却麻利地起身,到店门口的碗架子上拿了个碗,真的给倒了一碗热水端过来了,“给!喝!”
但是她继续瞪,“你就不能先说句热乎话,叫我心里舒服点儿?”
陆子坚笑笑,端起大碗喝水。
其实陆子坚上辈子没跟靳晓燕打过什么交道,完全不认识。
但他听过她很多的传说。
在九十年代末、两千年前后,一直到2010年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从一个小寡妇变成亿万富翁的过程,都为本地人所津津乐道。
她初中没毕业。
别管后来对外怎么美化,什么商学院之类的,那都是后来的,也大概率扯淡,本地人很清楚她的底细,她的确就是初中都没毕业。
但她长得好看,个头不算多高,应该也就一米六出头,一六二到一六三的样子,但模样实在是标致,身材又好,人也聪明伶俐,会说话、能做事,因此,在这个年代而言,她算是攀上了金龟婿——找了个端国家饭碗的老师。
她的对象是曹州师专毕业,就在一中教数学,俩人已经订婚了,据说距离婚礼也就差个把月的工夫,但根据事后的情况来看,应该是还没领证。
忽然那一天,她对象在讲台上昏倒了,紧急送到县医院,没抢救回来,也压根儿没有转去更好医院的机会,人就走了,脑溢血。
在90年前后来说,县医院对付这种病,几乎没有什么好办法。
死了,而且算是死在了讲台上,才刚二十出头,师专毕业还不到两年。
学校、教育局按照规定,当然要给出一定的抚恤,并且给他的爹娘安排了养老金,据说每人每月一百二十块,活一天给一天,讲真是还算不少了。
但是不行,人家爹娘不认,跑到县一中、跑到教育局、跑到县府去闹。
闹了几个月,大家扛不住了,又赔了一大笔钱,这才算安抚下来。
当然,这个钱跟靳晓燕毫无关系。
据说她去未来婆家理论过,但显然掰不过人家。
婚事当然取消了,换书的钱退回去了,这事儿只好当做大家没福气,但靳晓燕明显不接受这个结果。
于是,那头她对象的爹娘刚消停,她又跑来闹。
肯定是因为穷,但靳晓燕应该是从一开始就有她的打算。
据说她跟自己家里不大和睦。
她从小就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听话孩子,有主见,有胆量,敢反抗,还牙尖嘴利,因此实在是不讨她爹娘的喜欢,据说挨过好多次打。
但是最终,她闹成了。
县一中门口有一排房子,是允许对内开门卖东西的。
当然,承包出去了,而有资格承包的人,显然不可能是外人。
在这个年代而言,守着两千多高中生,这个买卖可不差。
最终县一中硬是给她挤出来一家店面,免费让她用五年。
于是她摇身一变,从农村一下子蹦出来了,到县一中当起了小老板,还是对内开门的小卖部老板。
她年轻漂亮,对学生很亲热,没有老师或长辈的架子,很受大家欢迎——事实上那时候,她也就顶多十八九岁,跟高三的学生几乎同龄。
但仅仅只干了不到一年,她就干脆利落地把小卖部剩下四年多的租期,整个卖掉了,没多久,她就干起了晓燕包子。
生意极好。
没有炒菜,不供别的饭,就只是一天三顿卖包子卖油茶胡辣汤小米粥。
她选的这个地方,往西三百米就是县一中,往东一百多米是城关派出所,附近开了不少卖书的、卖文具的、卖衣服鞋帽的店,稍往后一点还有一中家属院和几个县局的家属院,的确是个好地方。
晓燕包子几乎是一炮而红。
很快她招的两个包子工就不够用了,她继续招人。
讲真,前几年国内的那个局面,正是全面讨论到底是社还是资的关键时候,她这么干还是有点冒险的,幸好她的规模还不算太大,本地风气虽然保守,但也正因为保守,没有什么真正冒头的民营企业,这股风算是没扫到。
她不光卖包子,晚上连她的工人们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她自己守着店铺,等下了晚自习的学生们跑来再买一波的时候,忽然就又做起了面条生意。
拿大锅下面条,一锅就是三十多碗。
五毛钱一碗。
放了晚自习的学生,饿,但也穷,舍得吃包子的虽然有,但是在这个大家还都纷纷从家里拿咸菜来吃的年代,她那一块钱四个的包子,不算便宜,但五毛钱一大碗的面条,还给放点葱花香油,可就不算贵了。
这年头连最便宜的方便面都得五毛钱一袋!
这一碗面条,比方便面可香多了,也当饱多了!
九点十分下晚自习,到十点关校门,就这四五十分钟,据说她自己一个人忙活,愣是能卖出去二三百碗面条!
这还不算完。
去年夏天,就借着这个包子铺的店面,她又开了自己的烧烤店。
白天卖包子,晚上卖烧烤啤酒。
还聘了县招待所的大厨晚上下了班过来给她炒菜。
又一下子火了。
如果世界线不被撬动,她应该在接下来的两年里,开始做起了好几家酒厂的代理,啤酒白酒都有,后来她还创办了自己的运输车队,再后来开始卖农机,三轮车、拖拉机、播种机,一直到联合收割机。
九十年代末,她开了一家纺织厂。
平成县是大平原,历来棉花都是高产,两千年前后,应该跟外贸越来越好有关系,反正那时候县里好多家纺织厂,据说都很赚。
再后来,据说她还做起了房地产……
总之,一个初中没毕业的,极富传奇色彩的漂亮女人,只用了短短十来年,就成了这片土地上最著名的有钱人。
她最轰动的事情,是县一中六十年校庆的时候,她来捐了三百万,盖了一栋晓燕楼——当然,陆子坚那时候远在外地,已经开始过起了小富即安的生活,还没开始第二次的创业,压根儿也没收到校庆的邀请。
由是错过了再次见到靳晓燕的机会。
但重新回到1993年,惦记着先捞点钱垫垫饥的陆子坚,却是很容易就发现了现在就在县一中门口不远的地方开着包子店的靳晓燕。
然后,他选中了她。
当然,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可以说是靳晓燕启发了他。
正是从她前世的传奇经历中,陆子坚才忽然想到了代理孔府家酒这个主意。
只是,今年大概已经有二十出头,而且也应该算是已经开了些眼界,攒下了不少钱的靳晓燕,却毕竟还不是后世已经彻底成长起来的那个女富豪。
一下子把之前几年积攒的身家全都压出去,对她来说,看来压力山大。
“这么说……燕儿姐,看来这会儿是有点后悔了?”
这一路三十里地骑过来,陆子坚是真的渴了,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先过过瘾,这才开始小口啜饮,并且又开口,把话题拉了回来。
只是说话有点欠揍。
“那么大一包啊!”
靳晓燕伸开双臂比划着,没好气地说:“就这么给人家了,就换回来一张纸……你说呢?”
但是顿了顿,她却又说:“但是要说后悔,倒也不至于。我就是觉得那么大笔钱交给人家了,心里不踏实,就老想找你念叨念叨,听你安慰我几句。”
“我能安慰你啥?”
陆子坚放下碗,认真地看着她,“没看到事情真正开始,没真正赚到钱之前,我说什么有用吗?”
“有用啊,当然有用!”
她也同样认真,“我就喜欢听你说话,感觉你说的话总是特别有道理。要不然,那么大一包……我哪可能说给人就给人了!”
陆子坚又笑,“所以说,你信我?”
“废话!”
靳晓燕瞪他。
忽然某一天下午,有个高中生跑到店里来,表示有件事想跟自己聊聊,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自己明明累得够呛,明天早起要包包子的肉也还没出去买,却偏偏就是一脸好奇地跟他一起到一张桌子上坐下了。
然后,只用了大概十几分钟?
或者是二三十分钟。
就像中了魔一样,靳晓燕惊奇地发现,自己被他给说动了。
似乎是因为他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言谈、举止,乃至于说话的语气,乃至于说话中间的停顿,当然还有他的眼神,他的表情,总之,他所表露出来的一切,都给人一种可以放心相信的感觉。
也似乎是因为,他只用了一段谈话的工夫,就很轻易地撩拨起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团火,并且向自己清楚明白地指出了就在脚边的一条金光大道。
她知道,自己想挣钱。
很想挣钱。
很想挣很多很多的钱。
多到让自己一个女孩子也能顶天立地大声说话的钱。
而他说,“想挣钱,那你就信我的。”
于是,自己干这几年攒下的十几万,借的、贷的十几万,一把全押上去了。
那可是二十五万!
就因为他一句话,自己就这么冲动地全都押上去了!
这要是还不算相信他,那什么才算?
“既然你信我,那就静下心来,别急也别怕,这笔钱,咱挣定了!”
靳晓燕怔怔的。
忽然,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指指陆子坚,“对!就是这个语气,就是这个表情,那天你就是这样,我真是中了邪,居然让个高中生几句话就给说服了,还傻乎乎的又借又贷……”
她摆摆手,“行吧!有你这句话,我忽然就觉得有底气多了!”
然后她站起身来,“去他娘的,大不了赔干净,下半辈子找你蹭饭吃!我得出去买肉了,今天得把馅儿弄好,早上四点半就得开包,明天弄可来不及!这两天给我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啥都耽误了。”
一旦恢复过来,她马上就又恢复了自己的精干利落,“吃包子不,有热的……”
但陆子坚却已经起身,“不吃啦!”
“晚上来吃面条!”
“不来!俺娘给我烙饼了!”
“爱来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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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等周建春过来发难,赵美琴先就找过来了。
晚自习刚放学几分钟,老边边兆国已经猴急地回宿舍吃东西了,陆子坚还在攻克一道难题,眼睛偶尔抬起来一眼,已经能看见周建春试试探探蓄势待发了,却见她又忽然停下,陆子坚就回头,果然就看见赵美琴已经从后门进来了。
她在三班,尖子生班,陆子坚和周建春都在一班。
有什么说什么,相比起这个年代绝大部分农村出来的男孩女孩之间处事的扭捏胆怯,赵美琴真的是显得格外洒脱大气。
只不过之前她很少主动来三班找陆子坚。
俩人高一的时候一个班,甚至坐过半年前后座,很熟,但她不习惯主动,后来到高二重新分班,周建春才成了陆子坚的同班。
她过来就直接到边兆国的位子上坐下,侧首看过来,明亮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冷静,“嗳,陆子坚,有空吗?想跟你说几句话。”
陆子坚扭头看她,认真打量的那种看,然后说:“羽绒服很漂亮,刚买的?”
赵美琴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我姑从首都给寄来的,寄来半个月了,刚上身。”
在九二、九三年的这个时候,羽绒服还有点稀罕,尤其是在平成县这种穷地方,农村孩子几乎不会有人花上百,甚至几百块,去买一件棉袄。
大多数人,男孩女孩,都是外套里面套一件妈妈做的土棉袄。
甚至周建春她爸是下面乡中的教师,高一的时候,她也穿土棉袄,一直到今年,她才时髦起来,入冬的时候穿上了一件粉色的羽绒服。
但赵美琴是从小到大都穿羽绒服的。
当然,陆子坚有个好姑,从上初中那会儿开始,他就也有羽绒服穿了。
“你别打岔,有空没有?”
“啥事儿,说不就完了,有你问的工夫,都说完了。”
赵美琴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说:“我觉得你最近……很不对劲。”
陆子坚愣了一下,又回头,“我咋了?”
她说:“你已经两周没给我写信了。”
陆子坚闻言张了张嘴,心说我又不是那个十七岁的陆子坚了!
两个班级离了总共三十米,这门出那门进,几乎是真实意义上的抬脚就到,平时有什么话当面说还说不了,非得写毛的信啊!
再说了……陆子坚主要是不想当舔狗了。
是的,在一个中年老男人看来,之前自己跟赵美琴之间的关系,的确就是属于舔狗与女神之间的关系。
老是主动给人家写信,情啊爱啊理想啊人生啊,一写就两三页三四页信纸,人家间或的才给你回一封,还往往一页都写不满,而且几乎每次腔调都类似,对你的提问、提议,一概不做回应,只是劝你好好学习。
有个屁的意思。
浪漫点来说,叫情书,现实点来说,就是舔呗。
所以,陆子坚穿越过来之后,到现在接近三周吧,一封信都没再写。
大差不离就这样吧。
他给自己剩下的这一年半高中生活的安排,是尽可能把成绩往上提一点,力争从二本蹦到一本,然后对周建春尽量好点儿,要是有可能,谈个恋爱也行,只要别影响到她发挥,别弄到最后她成绩反倒掉下去了就行。
至于赵美琴,陆子坚已经决定把她的戏份从自己的人生里删除了。
现阶段而言,论家世论成绩,两人之间是的确不怎么匹配的。
而一个中年人的心境,若非实在不得已,已经不太愿意去仰望任何人了。
更何况还是爱情。
爱情里的卑微者,往往更加苦逼。
当然,高中以后那是另外一码事,陆子坚觉得,赵美琴在自己面前能够拿捏起来的那股子高傲,大概顶天也就维持一个高中时期。
撑死了再加上两年大学。
而一旦无须仰望,心里不别扭了的话,公平的说,赵美琴还是很好看的。
那股子知性与理性的冷清感,或者叫性冷淡风,是的确很迷人。
“写啥信呀大姐,你不是都一再说了,学习最重要,对不对?再说了,你三班,我一班,有什么话要说,不能当面说?你看现在,几句话,咱坐下一说,解决了,多省事儿!时间宝贵啊,对不对?”
这回轮到赵美琴,却说不出话来。
但她很快就恢复过来了,淡淡点头,一如既往的冷淡简洁,“行,挺好的。你能听进去我很高兴,那你好好学,我先走了。”
“好嘞!”
她刚走,几乎是前后脚的,周建春就杀过来了。
也是老边的座位,她更不见外,直接就坐下了,胳膊肘捅一捅陆子坚,隐隐有些兴奋,“她好像是生气了?她找你啥事儿?”
周建春这丫头吧,陆子坚对她太熟悉了。
三十多年的交情。
她性狭多怨,动不动就爱生气,尤其喜欢生闷气,但又格外的忠诚专一,死犟,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一辈子不带变的。
与此同时,这一辈子处下来,陆子坚还发现,她在自己面前几乎就没有过什么主意,也不知道该算好事儿还是坏事儿,总之,特别听话。
说是崇拜强者也好,还是骨子里就接受男人是天那一套也罢,反正特别逆来顺受,记忆中,她一辈子都没冲自己发过一次脾气。
甚至应该是从来没有拒绝过自己哪怕一次。
别管什么事情,总是说,“好。”
哪怕是热恋中陆子坚算是出轨了,她也就问了一句,“真喜欢上她了?”,得到陆子坚的答复之后,她甚至连个盘子都没摔,也没有一句高声的话,只是很快就主动从两人同居的房子搬了出去,但是还在那个小区,她又自己租了一套。
柏幼安一直都叫她嫂子。
也特别喜欢跑到她那边去蹭饭吃。
柏幼安瞧不上陆子坚的第一任老婆,讨厌对方身上那种富家女的骄傲,所以无数次当着真嫂子的面,管周建春叫嫂子——这间接导致了后来的离婚。
半生回想,其实挺亏欠她的。
陆子坚抬头四下看了看,见应该是没人关注自己这边,就抬手,一根食指在她胳膊上戳了一下,“你呀,别那么多事儿!”
她眉眼里的隐隐兴奋,几乎是立刻就下去了。
“哦。”
又加上春节前惯例是白酒销售的爆发季节,孔府家酒现在的定价虽然已经不算便宜,哪怕最低端一款的定价也不算便宜,但依然卖的很好。
前后两次上的货,加上从上一任经销商那里接到的货底子,加一起肯定超过百万,已经超过了当初合同上约定的提货上限,在不能返回一定货款之前,靳晓燕甚至已经没法提货了,但是看她的样子,倒是也并不着急。
很简单,货好卖,底下的分销商、零售商就都高兴,大家都高兴,合伙挣钱的事情,就比较容易好说好商量。
赶在二月初,靳晓燕专门又出去转了一圈,就这一圈,她就收回来四十多万的货款,然后就又去酒厂里,提回来一批货,赶在年前铺了下去。
但是这些事情,陆子坚已经不再插手了。
如果不是靳晓燕每次见面总是要跟他“汇报”,他甚至都不打算过问。
进入二月份之后,期末考试就已经开始了,并且赶在农历小年的那一天,也就是2月3号,期末考试考完,正式放寒假,他就把自己的东西都塞进尿素袋子,捆到自行车后座上,推着出了一中的校门。
当然,他没着急走,先是在校门口等了一阵子,也不干别的,就只是远远地看着那个老头儿——现在叫老头儿还不大合适,他大概也就四十岁上下的样子,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看上去精神干练,帅气的很。
后来周建春出来了,他这才蹬上自行车,径直回家。
靳晓燕不在,刘桂勇当然也不在,没人需要再特意去告别一声。
第二天就是立春,紧接着春节就越来越近,陆子坚跟着爸妈一起去赶了趟大集采购年货,赶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大老远五十里路骑着,驮了东西去刘桂萍家送年货——今年腊月没有三十,赶在年二十八送年货正合适。
路虽然只是坐侉子走过两次,但基本上记住了,而且进了村子之后不久,就已经看到了刘桂勇——他显然是已经放了假回到家里了,就是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站到胡同口跟人闲聊,是不是知道就这两天里,陆子坚一定会来送年礼,所以特意过来等着了。
一看见陆子坚蹬着车子过来,他离了老远就扔了烟头迎过来。
“来啦!”
“大哥!”
“走,家去!”
他很快接过自行车,推着,带陆子坚往家里去。
一路上闲问几句,他说老板赶在年前一人发了三百块钱,才让大家回家过年,说该发多少工资什么的,年后再仔细盘算,先过个好年。
还没到家门,就看见刘桂萍也出来了。
看到陆子坚,她反倒站住了,笑意盈盈地看着。
穿的恰恰就是当初换书那天,陆子坚带她去买的那一身。
羽绒服,喇叭裤,旅游鞋。
头上还戴了顶毛线织的帽子,意外地带了点俏皮。
“路上冷不孩儿?”
“还行大娘,不算冷,车子一蹬,还冒汗。”
“那就喝点,落落汗。”
“好!”
刘家一家人都在,但刘桂萍她爸明显性子有点闷,反倒是丈母娘招呼的更殷勤些。这时候已经不能乱称呼了,叙过年龄,刘桂萍她爸比陆子坚他爸的年龄还大两岁,已经是实在亲戚,不能再叫婶子,得喊大娘。
陆子坚手里端着一碗红糖水,浅浅地啜饮着,后来干脆走到堂屋门口,看他们一家人商量东西怎么分解——因为老娘对未来儿媳妇相当喜爱,因此给陆子坚准备的送过来的年礼,算是相当重,鸡鸭鱼肉一样不缺,酒都驮了整箱的孔府家。
陆子坚闻声走过来,看见了她。
还是穿了昨天身上的那件红花袄,这时候刚叉好一辆老旧的二八大杠,从车后座解开绳子,拿下一个蒙着布的篮子来。
一挑头,她也看见了陆子坚。
但很快就转开目光,低下头,“婶子,俺爹娘让给你跟俺叔送点枣来!”
明明臊得脸通红,却还是一板一眼地说完了该说的话。
她今天扎了两条麻花辫,更乡土风了,但实话说,没昨天的单马尾好看。
当然,毫无疑问会更受上了年纪的人喜欢。
陆子坚他娘接过篮子,眼神儿像是被粘到姑娘脸上一样,不舍得挪开,看都不看手里的篮子,一连声地说:“嗳,嗳!谢谢恁爹娘,来妮儿,来,家里来!”
她赶紧摇头,“不了,不了。”
虽说婚事已经口头说定了,但是还没换书,就算换书了,女孩子家婚前自己跑去婆家,传出去也不是什么光鲜事儿——倒是有新媳妇相家这道手续,但那是得在媒人的带领下,一般还会带上两个本家的年轻婶子、嫂子之类的,作伴来。
像她这么自己跑来,在农村人看来,是自己轻贱自己。
不贵重。
爹娘都不让来,怕婚事还没定,让未来婆家看轻了,但她认死理儿,非得来,一大早上起来,就装了一篮子晒干的大枣,不管不顾的骑了五十里路,来了。
但来了归来了,在未来婆婆面前,还是怯懦的。
尤其是……不能进门。
只是想再看他一眼而已。
“娘,你去忙吧!”
陆子坚已经走过来,扥了扥自己娘的袖子。
老娘回过神来,“嗳,好,好,恁年轻人说说话,我去做饭去妮儿,晌午一定得留下吃饭。”临走,她一只手拎着篮子,伸出另一只手抓了抓刘桂萍的手。
笑眯眯的转身走回院子,她毫不犹豫地分派差事,“恁爷俩别铡了!研贵,你去称点肉去!老二,上堂屋看书去,别待院里瞎转悠!去!”
陆子坚都听在耳朵里,正好姑娘抬头,就冲她笑了笑。
女孩脸通红,很紧张、很局促,“我……”
她刚说一个字,陆子坚抓起车把,蹬开脚撑子,推起自行车,“先进家来!”
刘桂萍张了张嘴,没说话,低着头,脸通红地跟着进来。
大门洞里停好车子,陆子坚小声说:“到我屋里坐一会儿吧?至少喝杯热水歇歇汗,我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再几十里地骑回去,对不?”
女孩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没用去院子里,陆子坚的房间就在大门底这边,是倒座房,于是直接让她进屋,“我睡这个屋,来,进来!”
院子里已经响起老娘的训斥声,陆子基、陆子美都站在院子里看嫂子,笑嘻嘻的,赶都赶不走,让刘桂萍越发臊得不敢抬头,快步就进了屋子。
陆子坚他们家的宅基地,一共四间的地方,85年先是翻盖了北面的四间砖房,88年又盖了大门,东南开门,但是跟大门一起,建了大两间的倒座房。
家里孩子多,而且逐渐大了,不盖住不下。
当然,主要是因为大姑愿意赞助。
两间倒座房,也就是南屋,陆子坚住了一间,另一间算是仓库。
卧室不大,一间的地方而已,摆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头上桌底下床底下,堆满了陆子坚从小到大的各种书,一边墙上贴满了陆子坚从小到大的各种奖状,足足几十张,另一边挨着床的墙上,贴着一张酒井法子的泳装画。
大概再过几年,陆子基住这里,那时候酒井法子旁边就又多了林心如的泳装画,又过几年,酒井法子就被陆子基淘汰了,改了梁咏琪。
屋角那里,还摆着一个施肥用的化肥耧,和七八只拿绳子捆好的镰刀。
这年代的农村,难免的。
“坐,先坐!”
拉过椅子,让姑娘先坐下,陆子坚转头出了屋,并没有阻止老爹推自行车出门买肉,但是却小声把陆子基陆子美都赶走,然后才找了红糖、拎了热水瓶过来,给她倒水,搪瓷缸子推过去,“我喝水用的,刷的很干净。”
女孩低头不语,手象征性地在把手上攥了下。
“你怎么来了?”
他柔声地问。
五十里路呢,陆子坚这一趟骑下来都累,这时候看,姑娘鬓角都是汗。
真是没想到,昨天她问了地址,居然今天就自己跑过来了。
“俺家有几棵枣树,年年入冬前打枣,正好都晒干了,我想给你送点枣来。这枣可甜,你吃点儿。”她低声地说。
然后往怀里一掏,掏出一双毛线织的手套,攥在手里,低着头,“我看你昨天过去,也没戴个手套,现在天那么冷,你去城里上高中,得骑车子,肯定冻手,昨天晚上就给你织了双手套,你戴上看看合适不。”
递过来。
陆子坚愣了几愣。
怕这才是主因。
为一双手套,骑了五十里路送过来。
还要再骑五十里回家。
陆子坚深深地吸了口气,接过来,当着她的面戴上,双手互相卡了一下,手指乱动,笑着,眼神跟她抬头看过来的眼神正好碰上,“合适!合适得很!”
她笑了笑,“俺三叔冬天喜欢去逮地兔子,我跟俺娘说了,今年要是能逮住,给我要张兔子皮,到时候我给你缝个兔子皮的手套。毛线的漏风,还是不暖和。”
“好!”
其实他不缺手套,高中读了一年半,正在进入第二个冬天,他前后已经收到过十几双手套了,都是女同学织了送的。
当然,大都退回了,只留下了两双。
事实上他昨天骑车去大姑家,也戴了,只是后来坐侉子,就扔在了大姑家。
但这双肯定不一样。
这是人家姑娘大冬天里来回骑车百里,给送来的。
显然很珍贵。
“路上冷吧?骑车带风,现在又正化雪,冷得很。”
“还行。不算冷,我穿得厚。”
“你这两天就能回去上学不?”
“嗯。柏校长昨天下午就给俺大爷,就是俺村村支书那里打电话了,说是让明天上午就去乡中里找他,他给安排班。”
“好!那就好!”
她忽然抬起手腕,“俺爹娘都很喜欢你送的这块表,嘱咐我一直带着。”
陆子坚笑了笑,问:“那你喜欢吗?”
她点点头,“也喜欢。”
陆子坚又笑,把搪瓷缸子往前推了推,“喝水呀,暖暖身上,也落落汗。”
“嗳!”
她答应一声,端在手里,但仍然没喝。
陆子坚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想,不会是嫌我脏吧?但马上就又回过神来,于是他马上起身,“等我一下!”起身走到院子里,一看没人,就转回来,小声,“院子里没人,我家茅房在西南角!”
说话间,拿起桌子上的半卷卫生纸,递给她。
腾地一下,女孩脸通红。
“这有啥的,这又不丢人,去,去吧!”
她脸上的红,浓到似乎要滴下来。
下意识地,陆子坚伸手过去,拿手背在她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等她惊讶地抬起头来,他笑,“去吧!”
回到宿舍放下尿素袋子,按老妈叮嘱的,把衣服再都掏出来挂上,收拾好吃的,然后陆子坚就换了一身薄外套,拎上自己的包出了门。
这年代的平成县县城小的很,从县一中出门往北,不过一两里地,就已经算是农村了,有条很窄的柏油路,没什么大车从这里跑,很适合跑步。
跑步回来到距离学校也不算远的大众浴池,两块钱进去冲一冲泡一泡,换身干净的衣服回来,也就才五点来钟,没耽误吃晚饭。
然后,即将长达四周的新的一轮苦读,就又要开始了。
高中生活整体上是很……无聊的。
哪怕重来一次,陆子坚对这样子的生活,也并不留恋,更无喜爱。
周日的晚上,就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晚上九点十分才下晚自习,第二天早上五点四十起床铃就已经响起来,每周只有周日下午有半天休息,让你洗洗衣服啥的,时间那么短,不可能远路回家,四周才有两天假——老实讲,穿越过来之后,陆子坚很是花了点时间,来适应这样紧迫的生活节奏和作息。
还好的是,上辈子他其实并不缺乏累的体验。
早起,不成问题。
晚睡,更不成问题。
而且,这所有一切,在重获一具年轻的身体这件事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上辈子还不到五十岁,已经开始有所体验,但是听朋友圈子里的几个老大哥聊,人的身体,过了五十岁一个档次,过了六十岁,就又是一个档次。
每况愈下。
只要一说起来,几乎每一个老大哥都说,如果可能,自己心甘情愿拿所有的财富、地位等等一切,去换年轻十年——过了六十,甚至会惦记着五十岁的时候身体有多好,可见衰老之可怕。
之前的时候,陆子坚对此的感悟,其实还不算深。
他还没到走几步路就喘,动不动就会腰酸腿疼的时候。
可是一旦回到自己的十七岁……
他的第一体验是震惊。
原来一个人的精力可以如此之充沛!
原来一个人可以一整天下来,脑子始终都是那么的清楚、清明。
原来年轻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吃撑这回事。
哪怕塞到肚子溜圆,已经开始下意识地担心这次坏了,估计要不消化,得吃点健胃消食片养几天了,却在三个小时之后忽然发现,卧槽,饿了。
至于累……十七岁的人,哪有什么累不累的说法,别管多累,睡一觉醒来,卧槽,精神饱满,浑身松快!
相比起其它很可能会有的收获,陆子坚觉得,这才是重活一次最大的收获。
他很快就恢复了长跑。
早晨起太早实在已经不必要,睡眠时间还是要保证的,其他时间实在是没空,中午时间长,但他更习惯于在这个时间小睡四十分钟,于是他把时间定在了傍晚。
每周三到四次。
毕竟身体年轻,很快就适应了。
渐渐的几个哥们都知道了,陆子坚动不动就喜欢出去长跑,后来班里不少人也都知道了——这年头体育已经算热,但还没到最热的时候,篮球打的人并不算太多,足球也只是在刚刚兴起,毕竟连甲A都还没职业化呢,喜欢长跑的人就更是少。这个年代,喜欢体育运动的,多是城镇家庭的孩子。
农村孩子稍有闲暇、假期,就要帮爸妈干活,哪有时间打球。
…………
晚自习第一节下课的时候,程勇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几乎是咬耳朵的方式,说:“周建春刚才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哈?”
陆子坚诧异地扭头看他。
他的同桌边兆国明显也听见了,马上就放下《多情剑客无情剑》,一脸八卦地扭头看过来。
这年头的校园,真的是毫无娱乐,除了租书店里的小说之外,大概也就是同学们相互之间的那一点八卦,算是最大的乐趣了。
程勇笑嘻嘻地眨眼,“她说她下午的时候,又看见你坐在晓燕包子铺里,跟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一起。嗳,到底咋回事?你真跟那老板娘谈了?”
这都是些什么八卦呀!
瞥见边兆国也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陆子坚实在是无奈。
“我谈个屁啊我,我过去就只是跟人家商量点事情!人家是万元户,我是个高中生,你们都长点脑子行不行?我凭啥跟人家谈?”
“那我不知道,反正……嘿嘿,周建春不大高兴的样子。”
“操!”
陆子坚实在无语,“管得真宽!”
偏偏边兆国还在旁边来了一句,“我也觉得那老板挺喜欢老陆的,嘿嘿,长得好看就是好,嗳老陆,那女的长得也不比周建春差多少,还有钱,大几岁算啥,上!哥们支持你!回头记得让我跟老程去免费吃包子哈!”
“滚!”
陆子坚没好气的骂回去。
至少是上辈子,他的高中时期,是真的并没有跟任何人谈恋爱。
这年头的风气保守固然是重要原因,但实话说,别管风气多保守,一帮青春期的男孩女孩一天天待在一起,要不生出些感情故事来,实在是不可能,因此哪怕是现在,其实一中校园里也有不少人在偷偷谈恋爱。
管不住的,天性。
只不过大家都尽力瞒着,偷偷摸摸罢了。
这年头谈恋爱,一旦被告发,或者被老师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可是轻则叫家长,重则给处分,严重了还有可能会开除的。
但陆子坚没谈恋爱,主要还是另外的两点:一是大姑敲打过好多次,不许谈恋爱,好好上学,至少也要考上个曹州师专,二是当时他喜欢的赵美琴表示高中时候绝不谈恋爱,只是鼓励陆子坚跟他一起考同一所大学——赵美琴的爷爷官不小,爸爸也当官,她妈据说是舞蹈演员出身,现在在县文化馆当副馆长,这样子的家庭出身,让她总是会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格外的理性和严肃。
当然,多年之后回想,事实上她是高傲的。
家境好,出身好,所知所学所开过的眼界,远不是平成县一中这帮同龄的孩子能比的,再加上自身又聪明,成绩始终名列前茅,还那么漂亮,她当然是会高傲的——就连送陆子坚一双手套,她用的语气都是恩赐式的,“我姑从首都特意给我寄回来的毛线,你摸摸,一点硬刺都没有,带着不刺挠。”
之前的陆子坚,是真的迷她这一路。
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似的。
当然,后来高考,陆子坚到底是比人家差了三四十分,没能上同一所学校,大学前两年还有书信往还,后来陆子坚没抗住,大二下学期,被第一个女朋友给攻陷了,俩人逐渐逐渐就断了联系。
至于周建春……俩人谈恋爱,反倒是各自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了。
有过那么短暂的七八个月的热恋,甚至一度同居。
后来她一生未婚,但始终围着陆子坚打转,陆子坚要做什么,她基本上不离左右,是他事业和人生中,最坚定的战友和同伴。
陆子坚三个孩子都叫她干妈。
而在当下的1993年,高二上学期,她喜欢陆子坚这件事,在彼此的朋友圈子里,其实已经不算什么秘密,只是这时候陆子坚应该算是在暗恋赵美琴,再加上也的确是担心自己千万不要连曹州师专都考不上,因此俩人一直若即若离。
唉,总之,对于自己所谓的高中情史,多年之后蓦然回首,就连陆子坚都觉得,完全是一副烂摊子。
“哪儿那么些破事儿啊你们,上课了上课了……”
前后不知道有没有半个小时,相亲结束。
坐上侉子,在突突声里离开时,陆子坚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躲在屋里不出来的刘桂萍,居然又出现在了她家的大门口,遥遥目送。
陆子坚笑了笑,收回目光。
中午在大姑家吃的饭,炖鸡。一边吃肉,一边听大姑父在那里绘声绘色地描述当时一帮看热闹的人都被小帅哥给镇住的情景。
大姑很得意,“那当然!我家子坚走哪里都拿得出手!”
一切都按照她最初拟定的剧本,进展的很顺利。
唯一让她犹豫的,是陆子坚提出要让这个女孩回乡中,继续上学,而学费明显是需要她给出。但她犹豫的理由,却让她有些说不出口。
她自己就是读书改变命运的典型案例,要不是当初闹生闹死的逼着爹娘买了三斤肉两只鸡,趁晚上跟爹一起送过去,让老支书同意给盖了章,推荐她这个工农兵小将上了中专,她一个农村家里出来的孩子,凭啥现在当官?
但正是因为有着自己的经历,又使她深知,女人一旦读了书上了学,走出去,见了世面开了眼界,心就变了。
所有的淳朴与守旧,会在几年的时间内就褪个干净。
现在国家的发展越来越快,发展的越来越好,外头那大城市,多先进啊,像刘桂萍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旦要是出去读了书,她还能愿意回来?
姑且不说那么漂亮一个女孩子,要是再上了大学,会有多少优秀的男孩子去追求,就算是这女孩不变心,她想留在大城市里,陆子坚还能回来?
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这么一个称心如意的,将来他哪怕考个师专回来,好歹也要给他塞到政府里,有自己给他铺的路子,又有他自身那么好的条件,二三十年后,怎么不得混个正县级?
那样一来,老陆家在县里就算站稳了。
这是子子孙孙都跟着沾光的事儿!
一辈人里能出这么一个,一大家子跟着风光几十年!
哪能让个女孩给拐带走了?
但陆子坚却好像是很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似的,只用了几句话,轻飘飘的,就给她这说不出的顾虑,解开了扣。
他说:“姑,得让她再上几年学,我不想让你现在就给她找个班上,哪里都没学校里干净,我也不想让她留在村子里干活,晒黑了不好看。”
陆玉敏陆乡长秒懂了。
放到学校里再养几年,的确更好。
像他说的,学校里干净。
扔到哪个厂子或者单位上,指不定哪天就让人勾搭走了。
让她继续去上学,考上考不上无所谓,实在不行,回头给她找找关系,分数大差不离的话,看能不能上个卫校啥的——这个思路更好!
于是她一言而决,“那行,就这样!让你姑父给办!”
家里现放着乡中的副校长,要上学太容易了,姑父撇撇嘴吐了鸡骨头,说:“反正工资拖了七个月了,学费从我工资里扣呗!”
有他这句话,事情就算彻底定局了。
接下来,陆子坚当然要回去继续上学,但定亲的事情,大姑和大姑父就会代为忙活起来了——今天在刘桂萍的家里,大姑父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回头她家就找人给合日子,选个年前的好日子,两家正式“换书”。
所谓“换书”,就是两个年轻人互相交换红宝书的意思。
交换伟人语录,代表定情、定亲。
早年的老规矩了,现在已经不换书了,改成男孩带女孩到城里买身衣裳,好好吃一顿,逛逛街,但这个叫法就一直延用到现在。
换书的时候,就要给彩礼了。
…… ……
说说笑笑间吃过午饭,陆子坚擦了嘴抬腿就要走。
他还有自己关切的事情,下午要回家蹲守小卖部,等一个电话。
临走时大姑又塞给五十块钱,陆子坚也没推,接过来了。
正好就又看见柏幼安在那里撇嘴。
哪怕是多少年之后,她还提起来就念叨这事儿,说她从小到大一直感觉她自己是领养的,而陆子坚才是他俩的亲儿子。
她每次这么说,陆子坚就嘿嘿笑。
也行了,后来陆子坚对她,比对自己的亲弟弟亲妹妹都好,陆子基陆子美在县里买房,虽说都是陆子坚出的全款,但县里房子便宜,那时候才七八万块钱一套,而柏幼安在帝都买房那时候,他可是给了一百多万!
又是一路四十里地骑回去,陆子坚不得不感慨,年轻这会儿自己的身体是真好,搁在三十年后,就这二八大杠一天干四十公里,估计人都直接废了。
挣钱不容易,年轻的时候谁不是拿命去拼啊!
干得虽然不是力气活,但每一步决策都要深思熟虑,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要么一个人长考,要么开会说服别人,尤其最开始,什么事情都要操心,都要亲手经办才踏实,动辄两三天不睡连轴转,都是常事儿。
时间长了,一身病。
年过四十之后,也有钱了,但所有的伤痕,一路走来对身体的所有虐待,都留在了身体里,不可逆。
微信里中西医的教授们,加了一大堆。
屁用没有。
年轻才是最好的药。
一路骑到徐垓乡的时候,他去买了两块钱糖糕,想了想,又称了二斤油条一斤麻花,回到家,糖糕给爷爷奶奶,就说是大姑让买的,油条留着家里晚饭吃,那一斤麻花,就给陆子基陆子美打牙祭了。
这年头的孩子,整天馋的不行。
而事实上就是,除了陆子基陆子美,大家根本就不关心他买回来了什么东西,就连陆子坚他娘,这时候也没心思埋怨他乱花钱。
大家全都是追问相亲咋样。
能有啥说的?
女孩很俊,超级俊,但我也不差,看见没,这大衣,俺姑给我买的,穿这个往他家门口一站,全都给镇住了。
一次完美的相亲!
最近就研究换书。
于是……阖家欢乐。
这时候陆子坚才看见,老妈手里原来早就有了刘桂萍的照片。
尽管只是个一寸照,但是是彩色的。
看样子像是从什么学生档案上揭下来的。
这时候她从口袋里拿出来,又看,笑眯眯的慈祥模样。
这应该是她少有的跟大姑达成了意见一致,甚至很感激大姑给操持的事情。
但陆子坚顾不上他们了,几句话交代完就想跑,但一家人还是拉着,问这问那,不一会儿就连二婶都串门来了,又问一遍。
没等陆子坚跑掉,街里小卖部的陆研祥就跑过来通知,“子坚,有个女的打电话找你,她说十分钟后再打过来!”
陆子坚赶紧答应一声,“嗳!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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